选择的空间

我家是邻家小孩喜欢来的地方。我们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女儿有自己的房间和一堆玩具。我们给她买的零食和冰激凌没有断过，她可以随意招待她的客人。小朋友来我家，即使弄得有些凌乱，我们只是在她们走后收拾整理，从来没有抱怨。

但是我们随后发现一个问题，让我们不得不谨慎起来。这个问题在我女儿的非华裔朋友中没有发现过。他/她们的父母从我家把孩子叫走的时候，只是说谢谢，从不多说。可是我们的中国朋友接孩子的时候，会委婉地跟我们说：“我不让我的孩子吃冰激凌。”或者：“我不喜欢孩子看太多电视。”弄得我们加上小心。现在跟孩子讲明，等她的这些华裔朋友走以后，才可以看电视，玩游戏机或者吃冰激凌。

孩子开始不太理解。我们只好说，我们对孩子的要求不高，规矩少。但是别人家的情况可能和我家不一样。如果我们对别人家的孩子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放任，人家可能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我家，那样女儿就会少很多玩伴。不开电视，不给别的孩子冰激凌，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我们也不在意照顾这些父母的心理。但是我们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吃独食，所以只好等她小朋友走后再吃。

说心里话，我对于这些中国父母的想法是理解的，可是不以为然。

电视和观众不是双向交流，而是一方信息输出，所以对于孩子来讲，看多了不好，不如看书能促进思考。可是对于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来说，电视更是一个有许多移动图画的玩具。不看不太现实；游戏机这东西历来被视为玩物丧志的垃圾，但是前年我在加拿大的读者文摘上看到，科学研究发现游戏机对于脑，手和眼的协调配合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至于冰激淋，我觉得更不要对孩子说不。小孩长得快，长的时候对于糖分需求量大。所以小孩都喜欢高糖高油高热量的食品。小孩每天的活动量如果合理的话，一般是不会太胖的。

我的孩子在完成功课后可以随意看电视和玩游戏机，馋的时候就可以吃些零食或者水果。可是，我们也从来没有看到她看电视或者玩游戏上瘾，冰激凌很少有吃两次的时候。

我想大概这些东西对于她，因为有选择的自由，反倒没有吸引力吧。

所以我看到那些孩子被父母叫走，不是眼睛粘着电视屏幕，就是央求父母吃冰激凌时，我就想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反叛心理，可以屈从父母的选择。但是问题以后肯定会出现的。

我想许多父母，都是在思想上受到中国的“二分法”的影响，即非此即彼，而多年的应试教育又形成了选择题式的思维惯性，所以给孩子的选择空间相对西方父母狭窄。

昨日我读《近乎佛教徒》，有一句让我特别感动。这个著名的活佛说了一句话，“清醒的心会警告我，一个充满了自称佛教徒的世界，不见得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深以为然。

我所喜欢的世界，我认为更好的世界，就是丰富多彩，有更多选择的世界。我希望我的孩子，有上藤校以外的志向，有当或者不当医生或者律师的选择，有不只顾自己利益的胸襟。那么，我应该创造一个有更多自由的环境给她。

选择自由这种东西，没有这么抽象。在家里，于小孩，不过就是多看一眼电视，多玩一会游戏，或者多吃一口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