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桓帝无子,当权的窦太后决定立解渎亭侯刘宏为后,史称汉灵帝。一夜之间,一个十二岁的乡下孩子从一个位卑钱少的亭侯变成大汉帝国的无上主人,他根本无法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幸运,遑论责任。刘宏的母亲董太后更不过是个没见识、没教养的市井女子,地位的突变激发了她的勃勃贪欲。灵帝和他的母亲丝毫不懂天子以国为家,需藏富于民的道理。犹如闯入金库的乞丐,这对母子只想以最短的时间攫取最大的财富。他们公开在洛阳西苑卖官鬻爵,把朝廷职位统统明码标价,任人拣择。
灵帝很有因人而异的推销天才。对像曹嵩这样出名的富豪,灵帝就把官价翻上几倍,以一亿的天价卖给他一个太尉的虚职;可对崔烈这样历任要职的大名士,灵帝五百万就卖给他三公之一的司徒头衔,也算是皇帝尊重清流人才的一种表现。当然灵帝后来很后悔,觉得给崔烈开的价实在不划算,口口声声说便宜了那个老东西。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加入买官的行列,灵帝甚至发明了一套分期付款制度,付不起全价的买官者可以先交首付,余下的到任后按原定价格加倍偿还。百姓为这对母子赤裸裸的贪婪本性所震惊,作歌讽刺董太后,“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
这对糊涂母子得来的钱财,需要人管理统计,可贪婪的人疑心多半很重,灵帝母子根本就信不过满朝文武,说到底,这些拿钱买官的人顶多算是他们的客户,谈不上臣下。灵帝母子的钱越积越多,宫中的小金库都盛不下,有些只好在宦官家中寄存,可又担心有人会赖账。因为灵帝的钱实在来路不正,算是国家税赋外的“创收”,就是被宦官们吞没了,不会有人替皇帝讨公道。后来,当长于算术的王美人被选入宫,她把皇帝和太后的糊涂账管理得一清二楚,使他们的官吏买卖越发兴隆,让这对以钱为命的母子高兴得不知所措。灵帝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忠心的女账房。
当时正位中宫的是大将军何进的妹妹,因为她生下了灵帝当时唯一的儿子刘辩,母以子贵,被封为皇后。何皇后和她的哥哥何进出身微贱,靠依附同乡、十常侍之一的郭胜而得幸,所以对宦官们十分敬畏倚重。当时宦官和外戚为了控制朝政,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出身世家大族的外戚,一旦得势,就会谋诛宦官。何家是屠户出身,根基浅薄,饱受世阀家族的奚落与歧视,宦官们觉得何氏兴旺后,恐怕好控制一些。在宦官的支持下,何皇后的地位十分稳固。她容貌美丽,颇受宠爱,但为人嫉妒残忍,后宫得幸的宫人一旦怀孕,都会被她设法害死。
王美人这样一个有理财天分的妃子本来对只能靠母以子贵、以色事人的何皇后威胁就大,更何况王美人的父亲曾任五官中郎将,家世远不是杀猪出身的何皇后可以相比。即使王美人不怀夺嫡之心,何皇后也未免自惭形秽,她由妒生恨,起了杀机。王美人发觉自己怀孕后,忧惧非常。由于知道何皇后素有杀害怀孕宫人的忍行,为了求生,她几次服药打胎,但毫无效力。据说她怀胎期间,经常梦到自己负日而行,醒来告知灵帝,灵帝认为这是无上的吉兆,越发爱惜她。有了天子的恩宠,王美人不免幻想自己和即将出生的婴儿能侥幸躲过何皇后的毒手。可事与愿违,分娩后的王美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被何皇后派人鸩杀。
其实何后酷妒,一半是由于女人天性不愿与人分享丈夫,另一半则是为了何氏家族的利益,她害怕后宫其他美女生子后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纵观大汉历史,太子的废立和其母的宠辱息息相关,连景帝、武帝、光武帝这些明君都因移爱他人,而有杀害或流放儿子的忍行。为了免除将来的夺嫡之患,何皇后毫不犹豫地将产后的王美人杀害,又要害死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刘协,幸亏灵帝的母亲董太后痛恨这个骄横跋扈的儿媳,硬是救下了婴儿,亲自抚育,刘协从此跟着祖母长大。
对王美人之死,灵帝自然非常痛心,他不但失去了爱妃,更失去了一个忠心的账房,所以恨透了何皇后,一心要杀了她替王美人报仇。可是何皇后是宦官集团多年精心培养的对象,他们害怕灵帝杀了何皇后,另立一位门第高贵、家世显赫的皇后,使他们彻底把持朝政的计划半途而废,于是大宦官们商量一下,针对灵帝贪婪的本性,决定用金钱摆平皇帝和皇后之间的恩怨。十二常侍每人出一千万钱,买回了皇后的性命。何皇后也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明确了解自己身价的女人,一亿二千万钱,比灵帝卖过的任何官衔都要贵。
何皇后先逼死了婆婆董太后,后来被姓董的害死,也算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