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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大脑和心灵
这是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全职工作, 一般新人都要加倍努力, 好好表现,可有一天精疲力竭的我连担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要炒我, 随便。”
大多数同事很友好, 经理和组长脾气也好,上班时间灵活,但我不喜欢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加班的不确定性。 连周末约朋友去吃饭, 我都不敢用肯定的语气。 收拾好包准备走, 突然接到活, 立刻就要, 很不请愿地打开电脑, 心想如果我有孩子, 肯定要被骂:“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 就我被遗弃, 你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坏妈妈!”
周五下午, 一个人突然直接杀到组长跟前:“我周一出差, 你周日晚上7点给我报告。立刻和N联系, 她欠我一些数据, 我忘了具体那些数据, 但她知道她欠我什么, 她的期限是今晚9点。”
那个人和组长一边说话, 一边离去。 同事说:“ 咱们可怜的组长, 这个周末又被毁了, 他孩子还在生病呢。”
“组长一直在朝他点头, 那个人是谁啊?”
“那就是我们这个项目的首席工程师。”
我叹口气, 不由得想起那句话:“ 你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我只要能说走就走的下班。”
上班忙工作, 下班忙家务, 每天该穿哪套职业装去上班, 我都没多少时间想, 干脆利用一个周末下午的时间, 一边试穿,一边做笔记,因为我根本记不住那些搭配, 最后做出一个表格:衬衣, 外套, 裤子和鞋。临睡前, 起床后, 我先看天气预报, 再查穿衣表格, 几十秒就知道该穿什么去上班。
每天要带早饭中饭到公司,所以我下班一到家,一边做晚饭, 一边要准备第二天的两顿饭。清洗蔬菜瓜果,也算是个小工程,每次浸泡10分钟, 换水三四次。 这样费水, 我就买了几个桶, 储存洗菜水冲马桶。 有天在清理厨房时, 疲惫的我忍不住发了火。
结婚快9年了,在家务上一直是男主外, 女主内。 Jeff负责院子,车库,买菜 ,每周做一次饭,洗他的衣服, 因为我的很多衣服都是自己手洗。 剩下的活都是我承包。
可上班后, 眼睛一睁, 忙到熄灯的我, 实在是撑不住了。 吵架导致了一场关于家务的严肃会议。为了相对吃得健康, 我们在会议记录里列出了下列协议:
关于带到公司的便当, 选项是他在周末烤好的加有坚果的全麦面包,烤红薯,亚麻籽牛奶, 豆腐, 鸡蛋,生菜,黄瓜,甜椒, 西红柿, 和四种不同的水果。
为了对付加班,要在冷藏式里备好速冻饺子, 包子, 春卷和一些墨西哥食物等。
他从健身房回来后, 根据我列好的清单, 开始烧饭。 这样我就有半小时的时间出去散布或跑步, 以缓解肩颈痛。我到了家, 一边帮着烧饭, 一边清洗第二天的瓜果蔬菜,然后洗碗。
第3条是结婚9年来的一项重大调整, 却对我的身心解放至关重要。 社区里姹紫嫣红的花园缓解了一天的压力, 也给了我第二天在职场奋斗的动力。
周一到周五根本没时间看书, 所以周末除了家务,锻炼, 我看一些开拓思维的书。在一本关于创造力的书中, 看到这样一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The brain that doesn’t feed itself eats itself.” 字面意思是如果大脑不自己找食吃, 那大脑就会吃掉自己。嘴巴需要五斗米, 大脑也渴求精神食粮, 只有学习很多技能,才能保证大脑有足够的储备去应对今天和明天的竞争。如果真的做到这一点, 是否就能高枕无忧呢?
有一天, 我要核对几百个专业术语,忙个不停的我, 右手中指突然抽筋,根本拿不住鼠标, 眼睛干涩,头也开始痛, 在那一刻, 我恨电脑, 真想冲出格子间, 直接时光倒流到农业社会, 没有电脑, 也没有电,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下雨天就在家里织布,缝补, 绣花。
Jeff说:“什么?你想当农民?可你当年不是拼命苦读一心要跳出农门吗?”
回到农业社会,当然是异想天开, 但我知道除了给嘴巴大脑找食物, 还要让心灵不空虚。做家务时, 我常用手机听TED演讲。 很偶然地听到了 《 留18分钟给自己》,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一下子就用他的声音和诗歌打动了我:
我愿是满山的杜鹃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
我愿是繁星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
我愿是千万条江河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愿是那月为你再一次的圆满
如果你是岛屿我愿是环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张起了船帆我便是轻轻吹拂的风浪
如果你远行我愿是那路准备了平坦随你去到远方
当你走累了我愿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栈有乾净的枕席供你睡眠
眠中有梦
我就是你枕上的泪痕
我愿是手臂让你依靠虽然白发苍苍
我仍愿是你脚边的炉火与你共话回忆的老年
你是笑我是应和你的歌声
你是泪我是陪你的星光
当你埋葬土中我愿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尘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对此生还有眷恋
我就再许一愿------
与你结来世的因缘
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台湾还有一位叫蒋勋的诗人,赶紧听了他讲的春江花月夜,明白为什么林青霞说:“蒋老师是我唯一的偶像 。他的声音是我的半颗安眠药,能给予内心安定的力量。”
曾经有一盘席慕蓉的诗歌磁带, 临睡前听, 帮我入眠。 有次梦见一个男的在河边给我朗诵情诗,刚开始觉得很浪漫,可后来就烦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罗嗦?醒来后一个人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笑:原来是我的录音机在反复播放席慕蓉的诗歌!
蒋勋说,在充满焦虑的快节奏社会, 诗歌是生命的救赎。这让我回忆在杭州的闲适时光。那时我周末常去浙大,很喜欢图书馆后面的回廊。 在江南的烟雨迷蒙中,我一边听雨水敲打旁边翠绿的芭蕉,一边吟诵古诗词,自己的朗诵和雨滴声总是把我带到一个静谧,美好而超脱的世界。
出国时,我带了一些诗词和山水画。可先是忙着学英语, 再是数学和物理, 一晃9年了, 那些中文书依旧躺在布满灰尘的纸箱里。而今天, 我终于第一次有时间和心情,去读中文书, 因为在满足了嘴巴和大脑后, 我的心灵需要用诗歌来安抚,升华。
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直到看完所有的博文。
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努力的,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