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我的人
早上刚一打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清新就让我情不自禁深呼吸。我家的树和左邻右舍的树连成一片,头顶翠绿的天空,让我感觉仿佛生活在小树林里。对于房子的建筑,我不怎么在意,这个社区最让我心动的,就是这些至少有七八十岁的大树。 它们不仅是鸟和松鼠的乐园,也是我灵魂的栖息地。每当睡眠不足的我匆忙赶往学校时,鸟语花香让头昏脑涨的我立刻感觉好了很多。。步履匆匆的我, 没有时间拍照,但那户人家前院的五棵花树却永远刻在记忆中。不知道名字,颜色象樱花,每次经过,都美的让我发出一声:“哦!”
期末刚一考完,身心疲惫的我对着电脑看了两天电影,放松的同时却感到无聊,对下班的Jeff忏悔:“我虚度了今天!感觉好空虚啊!”
这种空虚让我内疚、难受,立刻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首先复习物理和微积分,然后预习秋季课程。院子成了我享受新鲜空气的理想教室,我家没有专门种草,那些自生自灭的野草固执地将碧绿扑到每一寸土地。割草时Jeff小心绕过野生的三叶草,说是因为他常看到蜜蜂留恋于三叶草的白花。我坐在草地上, 在书本里采集知识,而蜜蜂则忙着在我旁边的三叶草上采集花蜜。Jeff种的辣椒和西红柿已经红了,但不能叫丰收,不知道是土壤不够好,还是因为被Jeff中途移植到树荫更少的地方,菜地里的庄稼仿佛都得了侏儒症,那么矮小居然也能结果,真是难为它们了。好不容易出土了,却发现有些嫩芽被偷吃了,小偷到底是松鼠还是鸟儿,到现在都是个谜。下班后的Jeff忍着饥饿和劳累,在寒风中用攒下的玻璃瓶给幼苗保暖,玻璃瓶不够用,他用纸箱折成小盒子,再压上石块。看着菜地里的瓶瓶罐罐和纸箱石头,我笑着安慰Jeff:“咱们种菜是爱好,别担心,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日子照样过。”他却坚决地说:“不!我不高兴看到它们死!我要它们活着,活着好好的!”几次龙卷风过后,加上虫害,被冰雹打击的菜地长势并不喜人,但还健在,一只小辣椒90度朝天长,让我第一次见识了朝天椒的倔强个性。在地里种点东西,没想象得容易,看来农民不是谁都能有本事当的。
喂鸟器挂在树枝上,只有娇小的鸟才能站在喂鸟器上直接进食。喂鸟器总在晃悠,所以很多瓜子就掉在地上,乐坏了鸽子、松鼠和其他鸟儿。我不知道容易受惊的小鸟为什么能和大自己很多倍的松鼠肩并肩,只知道松鼠指望小鸟能抖落更多的瓜子。这些小鸟在地上只能双脚齐跳,而鸽子却能双脚来回换着走,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总让我忍俊不禁。叽叽喳喳、雀跃不已的小鸟就像是一帮调皮的幼儿园小朋友,而鸽子则象发福的中年大妈,全身红色的“红衣主教”自然是光彩夺目的绝代佳人。
橙色胸脯的知更鸟在我眼里是个全职哨兵和兼职哲学家。很少看到知更鸟在飞,要么把头扎进草地找虫吃, 要么静静地站着,那侧耳倾听的专注,仿佛象哲学家在凝神思索。知更鸟从来不在喂鸟器附近和其他鸟凑热闹,也不喜欢和同类社交,还要把其他伙伴赶出自己的地盘。上学路上,我总看到每家院子站着一只知更鸟,老远看去,就像每户“平均分配”了一个哨兵。有时感觉自己就像喜欢独处的知更鸟,空间感非常强烈。在图书馆我宁愿多爬一层楼,也不愿和其他人共享一张大桌子。手机总是处于关机状态,和同学的话题除了作业还是作业,连寒暄都不怎么乐意。亲戚劝我毕业后和Jeff回中国,我说象我这种对应酬近乎零容忍的人,在中国如何生存?生命如此宝贵,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在等待着,即使是几分钟,我都不情愿浪费在无聊的人和事上。很多人觉得我脾气好,但我绝对缺乏阿谀奉承的技巧和毅力。象我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也只能在美国混了。
有人说人际关系需要经营。我不赞同,如果关系要象生意一样经营,岂不很累?那要丧失多少乐趣!在学业上我很努力,但在人际关系上,一直相信顺其自然,别使太多劲。很多妻子善于用好话哄丈夫,我做不到,如果不是真心夸奖,我说不出口。有次在厨房找不到量杯,Jeff一边找,一边唠叨我总把东西乱放(这倒是事实)。最后在他的自发面粉袋里找到了,而我是从来不用自发面粉的。 他赶紧为错怪我道歉,耷拉着脑袋,噘起嘴:“我再也不是杰出的丈夫了!”
我哈哈大笑,因为平时我一夸他,他就高兴地昂起头,甩开两臂,在客厅里来回走正步:“我是杰夫!杰出的丈夫!”自我陶醉一番后,他意犹未尽地说:“我要时不时地提醒自己这一点。”
我用事实安慰鼓励他:“嗨,多大点事? 你不就多唠叨了几句嘛?你永远都是我的好丈夫。知道吗?有个朋友也想嫁到美国来。我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美国男友,她说:‘就找Jeff那样的!’瞧,你都成了人家找对象的模板!在中国几亿男人里,能找出象你这样善良、可爱而又顾家专一的好男人,概率不知道有多低啊!”
他垂着的脑袋,立刻昂得老高,一脸灿烂:“我还是杰夫!杰出的丈夫!”
每次预报有龙卷风,他都提前下班,直接对老板说:“如果要扣工资,我没怨言。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危险的时刻,我要陪着我妻子。”
虽然他提前给地下室准备了水、食物、毯子、收音机等,但戴着头盔的我,听到打雷和冰雹,还是往坏处去想, 问他:“如果房子被刮倒,被埋在废墟里,我可以吹口哨呼救;如果雨水冲进地下室,我站在椅子上,尽量站高不被淹死,可万一头顶这些管道破裂,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说:“不知所措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抱紧我。 ”
每次听到英文歌曲“you raise me up(你高举起我)”,都会感动,感谢生命中那些高举起我的人,就象歌词描绘得那样,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这些人高举起我,使我能站立于高峰,不断超越自己。高举起我的人,有亲人、爱人、朋友和老师。有的,早已和我阴阳两隔。每次去看奶奶的墓,旁边那一个个坟头并不让我感到恐惧,因为我知道奶奶在另一个世界依然给我保护和疼爱。我再也吃不到大姑妈凌晨起来给我做的臊子面,但总是想起她亲热地拉起我的手,给家属院里的人骄傲地介绍:“这就是我侄女!”斯人已去,但温暖却永远留在我心里。
从社区大学转到州立大学后,我整整一年没有见到物理教授,他家离我家挺近,但我们只是偶尔通信。每学期末我都要给他汇报成绩。他的信总给我新的鼓励和方向:“感谢你告诉我你的近况。你喜欢量子物理吗?你们课堂上有没有提到拉格转换方程?那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如果有兴趣,你可以阅读那本物理教材第一册第10章。我发的这个链接,对你以后的电磁学和热能学部分会有帮助。下学期都上什么课?有时间的话,有没有打算再上一门天文课?我知道,我问题太多了,但是能跟踪你了不起的进步,真的很开心!”
当然,我也想念课程顾问。她的赞扬经常震撼得我晃好几下脑袋, 尤其是那句“美国因为有你而荣幸”。她至少已经向我唠叨了5遍,要我一定要通知她我的入籍宣誓仪式,她要见证我的那一“历史时刻”, 因为美国会因为我这个新公民而更加美好。
词好。旋律美。
不太喜欢闹哄哄的音乐。
的确,translator is a betrayer. 每次听到这首歌都被感动,但却难以找到合适的翻译给国内不懂英文的朋友,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哎,妙处难与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