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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熬夜到几点?”那个二十岁的女同学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每次考试前一天晚上都要熬夜,昨晚我只睡了两个小时。”
我摇摇头:“你有着大把的青春,身体能吃得消。我不行,熬一个晚上,我要一周才能恢复过来。”
她叹口气:“这次物理如果还不及格,恐怕我只能下学期重读了。或者,我不是学工程专业的料,得重新选择专业。”
我能感受到她的疲惫与沮丧,却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美国大学,真的很苦。每周至少一次测验,所以我几乎每天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考试。测验所占比例没有考试高,但却必须认真对待,因为测验累计的分数对于最后的评级有时会起决定性的作用。走出考场,我就不再为考试担心,不是因为考的好,而是 因为我又有新的担忧-----必须马不停蹄地准备另外一门课的考试。
中国是从小学苦到高中,进入大学便用松懈来补偿曾经沉重的童年。而美国完全是反着的。我下午三点钟回家的时候,一辆辆黄色校车已经把孩子送回了家。晚饭后我在草地上写作业,这个小区里的孩子都在玩。那个八年级的小学生对我说,老师从来没有布置任何作业!
但到了大学,美国孩子就不能再疯玩了,进入了快速前进的轨道。成堆的作业,一个接一个的测验和考试,还有无情的淘汰制度。哈佛平均每年有大约20%的学生会因为考试不及格或者修不满学分而休学或退学,而且淘汰的20%的学生的考评并不是学期末才完成,每堂课都要记录发言成绩,平均占到总成绩的50%。
所以,光靠期末突击是不行的,时刻都不能放松。每一节课都要上,但光坐在那也是不行的,还要跟紧老师,积极参与,因为课堂上是否贡献了自己的思想,老师全都记录在案,当然也会记在心里,当累积的成绩属于“边缘成绩”(比如89),老师如果清晰记得你是个勤学好问的学生,就可以给你A, 否则就给你B。
正是这种压力,让我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疼的时候,依然上完了一天的课。晚上照旧在头疼中做作业,否则第二天的新内容我就听不懂。周末总算不用在五点多爬起来上学,但还是要学习。上学期我的历史测验都在周一,每个周日我一睁开眼睛,马上就紧张起来:我必须为明天的测验读完五、六十页的教材!就这样紧张了两个月后,历史老师说我累计的测验分数已经足够,不用参加最后一次测验时,我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得到国王大赦的囚犯,激动得想哭。
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汗水,所以当老师同学都夸我聪明时,我却真诚地摇头:“如果我真的有天分,干嘛还要做比别人多几倍的作业?天才是鹰,一下子就飞到金字塔顶,我是蜗牛,得一步步地往前挪。”
光学习就有这么多苦,而来自工作、家庭的压力,就更让学习苦上加苦。我微积分班里的同桌五十多岁,有教育管理硕士的学位,但不想做校长,就开始学工程。但她已经跟不上了,首先是她81岁的妈妈摔倒动手术,接着是她儿子因为神经衰弱住院,她这学期的学费算是白交了,只能下学期从头再来。而另一个男同学,说她五岁的女儿在卧室里玩的时候,点燃了打火机,他当时在工作,妻子在洗澡,还好,妻子和三个孩子及时逃了出来,但财产损失惨重。他的悲惨让我立刻下定决心在学位没拿到之前,千万不能生孩子。养孩子,比学微积分难多了。
既然这么苦,美国大学为什么还能吸引世界各地的学生呢?我想这跟美国大学的灵活有密切关系。只要有钱有时间,你可以在美国上一辈子大学。比起中国高考的一纸定终身,在美国你可以自由选择和改变专业。在中国要么拿个专业文凭,要么什么都没有,但美国可就花样多了。你可以主修一个专业,辅修另一个专业,如果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专业,那就光选自己感兴趣的课,最后拿到一个没有专业的学士学位。这个文凭证明你接受过高等教育, 只是没有专业而已。
这种灵活,从制度上保证了学生可以“选择我爱的,爱我选择的”,进而可以心甘情愿地付出努力,因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不怎么计较付出。美国大学自由的乐趣,让学生值得去为明天而辛苦,就像哈佛图书馆的这一条训言:学习时的苦痛是暂时的,未学到的痛苦是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