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我没看,这附近有些韩国人想看韩剧,所以我同时在录三部电视剧。”
我恍然大悟:“这可是个好生意,因为韩剧都很长,有些中国人把下班后的时间几乎都用在韩剧上了。”
“中国人?你不是日本人吗?”
我瞪大眼睛:“啊?我是日本人吗?”
“你们俩每次过来买东西,我都以为你是日本人。”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Jeff:“太奇怪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这里很多人都以为我是日本人?我一点也没有点头哈腰啊,我怎么可以成为日本人?我恨日本人还来不及呢。”
Jeff笑了:“这里的空军基地是整个乔治亚州最大的雇主,只要你在这看到年轻的亚洲女人,基本上都是日本人或韩国人,因为美国在日本和韩国有空军基地;如果你看到年纪大的亚洲女人,基本上都是菲律宾人,因为1992年美军关闭菲律宾军事基地,结束了美国军事力量在菲律宾将近一个世纪的存在。”
“哦,原来是这样!我是哪里人,居然跟我目前所在地理环境和历史因素有关。你说万一那个韩国老板娘有仇日情绪,把我错当成日本人报复怎么办?那我不冤死啊?”
我们俩一边聊,一边走到物业管理处去办事。出来后,我对Jeff说:“那个金发美女真漂亮!刚才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她看。”
Jeff却咧咧嘴,不以为然地说:“漂亮?还行吧。”
我惊奇地问:“你居然用‘还行’来形容她?她真的很漂亮!皮肤那么白!头发还闪着金光呢。”
“我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但不太喜欢她。漂亮在第一印象中很重要,但相处起来,性格就成了第一要素。”他给我一个拥抱后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亚洲女孩!”
甜言蜜语虽然很受用,但我还是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干吗要用最高级呢?比较级都不需要,因为我知道快乐的第一要素就是去掉攀比心和虚荣心。如果你和我走路的时候,转过身去看美女,我一点也不嫉妒,我会和你一起看,看完后再继续走咱们的路。”
也许,正是这种平常心,让我们俩的“闪婚”不存在你哭我闹的戏剧,安安稳稳过日子。如果有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那也是我们的笑声。
在超市刚一拿到象棍子一样的法式面包, Jeff就象爸爸对小孩一样下命令:“ No gongfu!”
我笑得趴在手推车上半天都起不来-----他居然准确地预测出我会把法式面包当武器用!他不知道孙悟空耍金箍棒在中国是人人皆知,但他知道我一看到象棍子形状的东西,立刻会“露一手”我的中国功夫。
散步的时候,在湖边看到一只母鸭领着一群小鸭子找虫吃。淘气的小鸭子穿过栅栏,母鸭只能在栅栏外走。 Jeff悄悄走过去,把栅栏门打开,以方便母鸭出入,再迅速跑回我身边,说:“咱们走快点,离鸭子远些,这样就不会惊扰它们了。”
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对鸭子的爱护和怜惜,深深地打动了我。通常只会在孩子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到了 “中年危机”的他,却依然能保持着小男孩的纯真,连我一个老同学和他握手后都说:“你的丈夫还真是腼腆,比我过去还纯真。”
他是很真,总是说实话。看电视的时候,我突然问他:“对了!你好像还从来没有当面向我求婚呢。”
他看看电视上正单膝跪地的男主人公,转身对我说:“我本来想在科罗拉多山上野营的时候,再向你求一次婚,可很快就下起了雨,然后我就把这事给忘了。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憨厚让我从沙发笑到了地毯上:“你现在还用将来时态?咱们结婚早都成了过去时!”
很多相爱的人,非常敏感,总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对方,却又总是因为小摩擦而大动肝火,其实面对小摩擦的时候,迟钝一些,反应慢点,忽略不计,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这些小插曲往往能转化为难忘的快乐。
有一次在超市,我和 Jeff走散了,我突然看到了他的蓝色T恤,便准备去找他。可刚一朝左转,我却听到他在右边叫我的名字!
我纳闷地朝右边一看,正是他!
惊讶地我赶紧往左边看,那个穿蓝色 T恤的“Jeff”依然在挑苹果!怎么会有两个“他”呢?
Jeff已经走到我的身边,奇怪地问:“你在发什么愣呢?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丈夫啊!”
看到他的格子衬衣,我这才如梦初醒,手指着那个穿蓝色 T恤的人说:“那个人不是你!可你看他穿的,不就是你那件蓝色 T恤吗?你今天穿的是衬衣?奇怪,我们俩已经出来好几小时了,我却以为你穿的还是昨天的蓝色 T恤!”
他看了看左边那个人,刮了刮我的鼻子:“那个人好像比我帅,怪不得你想跟他走。 ”
他就是以这样的玩笑,再一次宽容我的心不在焉。
来美国之前,很多人都觉得我与这个没怎么相处过的美国人结婚,太冒险,他在电邮里的求婚让我思考到凌晨三点, 现在看来,当时对他说“ Yes ”是完全正确的选择-----尽管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未来有很多问号。
其实,从一个男人如何对待陌生人,往往能推测出他是否在婚后也能一如既往地体贴,因为不经意流露的细节往往最能展示一个人真实的一面。
去延安玩得时候, Jeff在公交车上给一位散发着汗味的陕北老农让座,慌得那位老农直摆手。但一个急转弯,使他不再推辞,坐下后指着 Jeff问我:“他是哪里人?”
“美国。”我回答道。
“去美国坐火车要多少天才能到?”他的下一个问题让周围的人都笑了,售票员说:“大爷,美国在地球的另一端,您是不是第一次看见老外?”
我翻译给 Jeff听,他友好地朝老农笑笑,用他词汇量极其有限的汉语说:“ 你好!”
接着,他又用英语问我:“书上说,当年正是这些善良淳朴的农民,帮毛泽东在陕北站稳了脚跟,使他最终取得胜利,把蒋介石赶到了台湾,对吗?”
在西北工业大学附近吃饭的时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拉扯,好像是这个女人不愿意跟着男人走。 Jeff停下来,我赶紧拉起他的手,远离是非。
他却不走,说他担心男人会攻击女人。
我说:“现在才晚上7点多,这里不是偏僻地段,人很多,大学的保安就在前面,应该不是很危险。如果女人不认识男人,她肯定早就喊救命了。从俩人拉扯的表情看,应该是熟人,所以我推断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走吧。”
他说:“再等一会,如果他上升到暴力,我就上前制止,你则立刻打电话报警。”
我赶紧制止:“千万别个人英雄主义!狗急跳墙,万一那个男人用水果刀捅你怎么办?我又没本事帮你打架。”
“ 但我们总得做些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被暴力侵害。”
Jeff生性腼腆,所以我非常惊讶他能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而勇敢出手。也许因为美国在治安、保险等方面有更好的制度,我发现大部分美国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对陌生人出手相救, 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让我很怀疑中华民族到底真的是不是“礼仪之邦”。
在老家举办婚礼时,七大姑八大姨都担心我嫁到美国后,被他打了,没娘家人撑腰,因为她们自己曾经甚至现在依然忍受丈夫的打骂, 我就问Jeff:“我欣赏佛教‘活在当下’的理念,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将来你会打我吗?”
他一脸的坚定:“绝对不会。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打了你,你只疼一会,我却受一辈子罪。犯罪记录会让我四处碰壁,根本没法在社会上立足。”
我相信他。因为我们这次在俄勒冈州租房的时候,每人得依法向房地产公司交30美元的“背景调查费”。先查有没有犯罪记录,再查信用记录,从以前的房东那里了解有无拖欠房费等。 这让我惊叹不已,美国居然也有“政审”!
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产物,Jeff的诚实和负责离不开美国“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虽然这是中国的口号)”的社会土壤,所以,尽管我每天都听中国古筝演奏的轻音乐,喜欢唐诗宋词和山水画,但我依然要感谢美国,为我培养了一个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