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哲学

在纷繁的尘世中,找一个角落,与自己对话,升华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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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漫记

(2009-07-15 19:06:41) 下一个
   一

 

           一调整好时差,我就和Jeff开始了筹划已久的蜜月旅行。

            刚一出发,从树林里跳出来的那只小鹿让我的心情也跳跃了起来,不禁哼起了歌,一首接一首地唱,还随着节奏自己给自己打拍子,直到忘记了歌词,才意识到安静开车的Jeff根本听不懂我唱的那些中文歌曲。我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沉浸了近半个小时,不好意思地为忽略他而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因为你总是那么快乐,不用我很费力气地逗你开心,多好!”

         他说的对,我有自娱自乐的兴致、能力和习惯,所以我很感谢他给我自娱自乐的时间和空间。

  但我不好意思再让他听根本听不懂的中文歌曲,就打开广播,寻找英文歌曲。

  “ 这首歌我喜欢!就这个频率吧。”手握着方向盘的Jeff摇头晃脑,跟着哼唱起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唱歌,他那全情投入的快乐,逗地我哈哈大笑。

      在清新自然的乡村音乐中,我们很快开出了乔治亚和阿拉巴马,进入了密西西比。

     “瞧!那就是密西西比河!”Jeff指着窗外。

    “哇!”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密西西比河的我觉得很“亲切”-----十几年前在英美文学课上,马克·吐温的作品就让我记住了汤姆·索亚和哈克贝利·费恩这两个整天忙着在密西西比河探险寻宝的男孩。这就是文学的魅力,作家塑造的文学形象本来是“空”的,但在人们心目中,却是“实”的。当英国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让福尔摩斯死去时,引起读者的不满,纷纷要求作者让福尔摩斯“起死回生”。 柯南·道尔只好从新提笔,让福尔摩斯在新作中复活。

 

                                                                  二

      穿过田纳西和阿肯色,我们到了俄克拉河马。Jeff指着窗外说:“那就是Trail of Tears(泪之路)。”

      原来,从俄亥俄河到乔治亚州北部的8个州曾经都是印第安人的领地,在乔治亚州北部发现了金矿之后,安德鲁-杰克逊总统签署了1830年的Removal Act,令密西西比河以东的所有土著人搬迁至现今的俄克拉荷马州;印第安人就此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当时的马歇尔大法官裁定他们胜诉,但杰克逊总统不予理会,公然藐视最高法院的裁定,实行强制性撤离,这成为美国历史上极不光彩的一笔。1838年,13000-17000名Cherokee族印第安人被迫西迁,饥饿和疾病使很多印第安人死在迁徙的路上,所以才叫“Trail of Tears”。

       看着窗外印第安人的房子,我叹了口气。印第安人,永远是美国历史的伤痛与耻辱。

      广播里正在播的节目叫“Tears in the Darkness(黑暗中的眼泪)”。主持人邀请了《Tears in the Darkness》的作者,谈这本书的创作过程。该书讲的是在日本舰队偷袭珍珠港后,日本陆军也开始进军菲律宾,并与美国及菲律宾的联合守军交战,其中菲律宾巴丹半岛上的美菲守军与日军激战达4个月,美军因粮食等资源供给不足撤出后,巴丹半岛上主要是菲裔守军坚持抗敌,无奈于1942年4月9日向日军投降,遭强行不吃不喝的赶路行军,押解到62英里外的战俘营。包括一万两千名美军在內的总共七万八千多名战俘,在六天里面,走了一百多公里,一路上,有多达一万一千多人饿死、渴死或是因为企图偷吃而被处死。

“巴丹死亡行军”是二战中最残酷的事件之一,与新加坡大屠杀、南京大屠杀一起,并称为日本在二战期间制造的远东三大暴行。

但“巴丹死亡行军”中的菲律宾裔幸存者,争取了63年,方得到美国政府认可,得以享受“退伍军人”的名称和福利待遇。

政府总是以“爱国主义”鼓动无数年轻的生命去充当炮灰,但在战争结束后,当“幸存”者带着残肢断腿归来时,却“不幸”地被政府遗忘。

我真的怀疑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良心的政府。

难道有些人来到世界上,就注定要一辈子痛苦?美国政府当年让印第安人惨死在“泪之路”,后来日本让美菲士兵因为“巴丹死亡行军”而流尽了“黑暗中的眼泪”,历史就这样让人类一次次流泪?

 

                                                      三

 在得克萨斯加油时,看到很多带着牛仔帽的白人,让我一下子感受到浓烈的西部风情。

“对了,布什的农场不就在得克萨斯吗?好久没听到关于他的新闻了,据说他是最不受欢迎的卸任总统,没人邀请他演讲或者写传记,他是不是只能在自家农场里干活来打发时间?”我问Jeff。

“他家富得流油,他才不会干活呢。布什上中学时成绩奇差,喜恶作剧,见到书本就头痛。后凭借父亲的关系进入耶鲁大学,主修历史,成绩很一般,大多数课程仅得C,他还修过政治学和经济学,但成绩十分糟糕。”

“美国那么多精英,为什么要选布什这个纨绔子弟当总统?”

“所以美国才成了全世界的笑柄。现在他下台了,我们也就没有嘲笑他的机会了。”Jeff笑着说:“其实我更喜欢吉米·卡特。上次我们开车经过他童年的农场,还记得吗?伊朗人质危机给他的任期蒙上了阴影,但离开白宫后,他却赢得了更多的尊重。他每年抽出一个星期,穿上蓝色牛仔裤,系上木工围裙,为穷人盖房造屋。他还成立了非盈利、无党派性质的卡特中心,旨在促进世界和平、人权和医疗卫生的进步。作为不拿报酬的董事长,卡特和夫人的足迹遍布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他们参加和平谈判、监督大选,为消除疾病、增加收成和缓解饥饿而辛勤地工作着。由于成绩突出,卡特七次获诺贝尔和平奖提名,并于2002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还与妻子双双获总统自由勋章。”

谁都知道小布什能成为总统,跟他有个曾当总统的爸爸有很大关系,也许正是长期的养尊处优,使他在新奥尔良受灾程度严重的消息公布于众之后,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在他位于得克萨斯的农场度假。而“平民总统”卡特一生都在忙碌,是出了名的白发慈善家。看来,人生真正的意义不是拥有和得到,而是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四

一进入新墨西哥,就感到无比的空旷,几乎看不到什么“活物”,所以,那只在栅栏外一路小跑的孔雀(估计是附近牧场主人的宠物)才让我乐了半天。

前面一辆车都没有,遥远的地平线清晰可见,没有任何建筑、树木、电线杆等挡住我的视线,感觉我们的车仿佛直接驶向天边那一团团白云。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视线里没有任何干扰,我唯一能看到的、能想到的,就是天与地。

“奇怪?车窗玻璃没有任何雨滴,天空也没有任何乌云,为什么前面的公路很湿?好像刚下过雨?”我指着前面的路问Jeff。

“那不是雨,而是你的幻觉,这是因为路面温度太高造成的,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他笑着回答。

“可我明明看见地面是湿的嘛-------------等等,很快又干了!不对,怎么又湿了呢?”困惑的我终于体会到:眼见不一定为实。

看来佛教所言极是:世间一切皆是幻象,转瞬即逝,根本没有必要去执着、去痛苦。不论曾经有多少黯然心碎与追悔莫及,都洒脱放手,让一切(甚至自己)都随风而逝。

                                             五

在州际高速公路上开了三天,终于在黄昏到达了目的地:科罗拉多。

        刚找好野营点,就下起了雨,温度骤降。顾不上加衣服,赶紧披上雨衣,手忙脚乱地开始搭帐篷。但竿子没法固定,手都冻得有些不灵活了,从来没有在深山老林里野营过的我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们继续往前开,直到能找到下一个小镇?”

         Jeff摇摇头:“我开了八个州才到这里,当然不会放弃。我们继续想办法。”

办法终于有了: Jeff重新倒车,与两颗树保持适当距离,用其固定帐篷两端,再把另外两端系在车顶,我们就有了一个可以遮雨的简易帐篷。

又累又饿,赶紧开始做饭,把菜切好后,却出现了新的问题:被雨水淋湿的打火机无法点燃炉子!

翻箱倒柜,找出另一个打火机,才解决了问题。

饭菜的清香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想要吃到嘴,可突然吹来一阵风,差点弄翻了锅,幸好Jeff一把抓住,才避免了这场“灾难”。

他笑着说:“如果这锅菜被掀翻在地,你肯定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点没错,今天能吃到热呼呼的饭菜,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由想到早期移民的艰难,不要说什么生活质量,每天能找到食物果腹,就是一场战斗。在海上生死未卜地漂流了很久,来到完全陌生的美洲大陆,面对野兽和不知是敌是友的印第安人,一般的勇气是不够的,怪不得有人说,早期移民,要么是宗教徒,要么是野心家,一定要有强烈的动机和意志才行。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一直辛苦开车的Jeff很快就睡着了,我却缩在睡袋里,紧张地盯着车窗,害怕会有熊或者人的脸贴在上面----因为Jeff无法打消我对山里会藏着在逃犯的顾虑。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被鸟叫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了车窗刺眼的阳光----天晴啦!

   刚钻出车,就看到草地上闪耀着无数的宝石----阳光把露珠变成了金色、银色和绿色等,美不胜收。

   正当我赞叹不已时,“宝石”却都忽然没了,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片云把太阳给遮住了,急地我对着那片云直喊:“真扫兴!你快点走啊!”

几分钟后,太阳穿过了那片云,平淡无奇的露珠又恢复了光彩夺目。如果每个人就象露珠,那我们就要找到能让自己灿烂的阳光。

吃过早饭后,我们开始爬山,在那条仅能放下两只脚的小路上,居然看到两个五十多岁的人骑着自行车旅行!

旁边的小溪是由山顶未化的积雪形成,无比清凉,滋润得岸边芳草鲜美。

但满地都是毛毛虫,吓得我一阵阵尖叫。我对毛毛虫既害怕又厌恶,真不敢相信它们将来会变成美丽的蝴蝶。

越往上走,气候越冷,几乎看不到毛毛虫。Jeff说山下已经盛开并且成熟的蒲公英表面那里已经是晚春或者初夏了,而山上的蒲公英却含苞未放,也看不到毛毛虫,证明这些海拔更高的地方还是早春。一路走过不同的季节,真是有趣。

这座山玩够了,我们立刻拔营,继续往下一座山进发。

这次紧靠一条溪流安营扎寨,但却是斜坡,Jeff搬来些石头,以让车停稳,我担心车会往下滑,他说没事,却被一棵圆木绊倒,差点失足掉进溪流,吓得我魂飞魄散---这山上手机没有任何信号,我又不会开车(即使会,我也没本事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把他送到医院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救他呀?

野营一方面放松浪漫,但另一方面 也有很多的不便、压力、辛苦,甚至危险,所以Jeff说我们俩能平静面对、和谐解决野营中出现的各种问题,证明我们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一切安顿好后,坐下来休息。

忽然听到喇叭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一辆吉普车正在向我们打招呼。我赶紧放下饮料,招呼Jeff:“有客人啦!快招手!”

后面紧接着驶来三辆吉普和两辆摩托,我和Jeff就连续挥了六次手。

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在美国第一次听到汽车喇叭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问候。

Jeff在中国被汽车喇叭声折磨地既痛苦又困惑:为什么中国司机那么喜欢按喇叭?

现在我才知道,在美国很多地方,真的不需要按喇叭。有红绿灯了,就老老实实按照指示灯走;而没有红绿灯的地方,一般都有“停止”的标志,每个司机都要停一下,让第一个先到的司机走。有一天晚上,路上几乎没什么车,Jeff依旧在“停止”的指示牌下停了下来,我问:“如果你此刻不停,会怎么样呢?没有巡逻的警察,也没有摄像头,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吧?”

他耸耸肩说:“着急什么呢?反正我也习惯了。”

的确,当守法变成一种习惯,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休息地差不多了,我和Jeff开始爬山。其实在寻找最佳野营地点时,我们已经开车经过那些山路,但真正去走时,我发现了同一条路上的不同风景。

因为是在海拔近一万英尺(大约三千米) 的山上,我只能低着头,慢慢地往上爬,也就观察到了刚才在车上无法仔细去看的花草,还有五颜六色的蝴蝶。看来不论有多发达的交通工具,人生的某些路,还是需要双脚去一步步辛苦丈量,才会有全新的收获。

海拔越来越高,气喘吁吁的我开始头晕、甚至头痛。在石头上坐了很久,又继续前进,意外地发现了一片草地,非常美丽,开满了很多我没见过的花。坐在清澈的溪水边,我能清楚地看到附近山顶上的积雪。有些美丽的风景,到了一定的海拔,才能有机会欣赏。

回到营地后,坐下来休息的我被Jeff翻出来的一本书给吸引了。这本书讲的是美国目前人数最多、曾经就在我此刻野营的山上生活过的纳瓦霍族印第安人。

1941年12月7日,日军袭击珍珠港,日美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在开始时作战相当被动,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在情报战方面比起精明的日本人要稍逊一筹,如何既快速准确,又绝对保密地传递军情和命令成为美军指挥高层急迫要解决的大问题。 

    一个叫菲利普·约翰逊的白人认为,如果用纳瓦霍语编制军事密码,将非常可靠而且无法破译。因为这种语言口口相传,没有文字,其语法、声调、音节都非常复杂,没有经过专门的长期训练,根本不可能弄懂它的意思。 

    另外,根据当时的资料记载,通晓这一语言的非纳瓦霍族人全球不过30人,其中没有一个是日本人。如果能够用纳瓦霍语编成一套密码,日军情报部门将很难破译美国的军事情报。 

   首批纳瓦霍新兵很快进入训练营地,在那里他们创造了纳瓦霍语密码体系,并为此编制了一本字典。这本字典是不能随身携带的,必须被牢牢记在脑子里。密码设计者们受命同样只保留它的口语功能。也就是既不要密码本,也不要密码构成公式。 

   纳瓦霍语独特的语言构成决定了它很难被破译。在硫磺岛战役中,纳瓦霍语密码译员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在6个通讯网中传达了800条信息和指令而无一差错。在长达一个月的战役中,有3名纳瓦霍译员牺牲。通讯长官、少校霍德华·康纳回忆道:“没有纳瓦霍人,硫磺岛将永远不会被攻克。” 

1942年,全世界大约有5万个纳瓦霍人。在二战期间,共有3600多名纳瓦霍人分派到美国海军的远洋舰队、海军陆战队、伞兵部队中服役,其中有420名是纳瓦霍语密码译员。他们用密码下达战斗命令,通报战情,紧急时还参加战斗。从瓜达尔卡纳尔岛、塔拉瓦岛到硫磺岛,纳瓦霍族密码员们参加了美军1942年到1945年之间的所有对日作战。 

   纳瓦霍语密码曾被美军视为最高机密。 2001年7月26日,美国总统布什,为已经沉默了半个多世纪的印第安“人体密码机”颁发了美国政府最高勋章——国会荣誉奖章。当年,正是他们编制出不可破译的“无敌密码”,为盟军最终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美国好莱坞影片《风语者》就取材于纳瓦霍族密码员的故事,作为主演的美国著名影星尼古拉斯·凯奇也到场祝贺。 

美国曾经把很多印第安部落赶尽杀绝,但这些被他们视为“劣等民族”的印第安人却在二战中发挥着其他人无法替代的作用,这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尊重他人的真正意义。

                          六

告别了山清水秀、水草丰茂的科罗拉多,我们进入了景色完全不同的犹他。

在犹他州的许多地方,上亿年的地层暴露在日光下并叙说著地壳变动和地球的历史。在科罗拉多州和犹他州边界的恐龙国家纪念公园〈Dinosaur National Monument〉的沙岩层内发掘出来的上千块恐龙化石在全美国都有展出。

这片土地的自然条件对人类生存相当不利。一眼望去似乎只有亘古荒寂的盐滩和原始荒凉的高山深谷。自古以来人迹罕至。但对于那批为了寻求信仰自由而疲于奔命的摩门教徒来说,这里却是一片希望之乡。1847年,首批摩门教徒在这里安家落户,赶着耕牛种下土豆和其它庄稼。教徒们在这里艰苦创业。他们忠于信仰,严守纪律,开沟修渠,引水灌溉,把荒漠改造成绿洲,终于建起他们的第二故乡。为此,人们给这个州起了“蜂房州”的别名,以赞誉那些像蜜蜂一样辛勤劳动的拓荒者。

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建设,犹他州的艰苦还是让我望而生畏。绕来绕去的山路吓得我隔几分钟就闭一次眼睛,听天由命。经常有石头滚落到公路上,就对维护提出了更高要求。那个开推土机的司机,一个人在荒凉的沙漠里工作着,在危险的山路上时不时地避让过往车辆,他的寂寞与风险,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在一块巨大的岩壁上,有印第安人画的一些小人等,这就是一千多年前印第安人留下的“石刻艺术”,我也想在那块岩石上刻些什么,以和一千多年后的人进行交流,但Jeff说我现在去刻,就不属于石刻艺术了,而是破坏历史文物,会被警察带走的。

在洞里发现的那个小玉米,居然有八百岁了。印第安人六千多年前,就已经在美洲大陆上种玉米了,曾经那么悠久的历史,却一步步被逼到美国社会的边缘,让人真是感慨万千。

一千多年前的印第安人,一百多年前的摩门教徒,都在这里看不到了,剩下的,只是这些被岁月侵蚀的红色岩石,默默地伫立在天地之间。没有人烟,没有动物,没有花草,没有生命,让人只能想起地球,想起宇宙,想起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

眼前的这些红色岩石,是经过了至少两亿年的演变才形成的。如果巨大的恐龙当年能在这片土地上灭绝,那人类有一天是否也会灭绝?众所周知,太阳在六十亿年后会燃尽,地球到时候自然也会走到生命的尽头---而人类日益破坏环境,肯定会缩短地球的生命。一切似乎终必成空,那人类在地球上生存的这些年又有什么意义?整个人类的历史在地球和宇宙的历史中根本算不了什么,那我们每个人在地球上短暂的几十年生命又算什么?

开了整整一天,才在犹他州看到了树林。在海拔9600英尺(约2880米)的最高峰,看到五六十只牛在吃草。

“这里既有小树林,又有开阔的草地,晚上能毫无遮拦地看到星星,明天早上还能看日出,我们今晚就在这野营吧。” Jeff 把车开进了高低不平的草地。

“是挺美。可那些牛会不会因为我们占了它们的地盘而抗议?”我担心地问。

“它们是母牛,不是公牛,专门用来给超市提供牛肉的。” Jeff解释说:“它们只吃草,对吃人不感兴趣。”

“天哪!如果它们的前景是牛肉,那它们就更恨人类了,今天咱们俩可是给它们提供了报复人类的机会。一只牛咱们俩都没法对付,更不要说成群的牛了。”我还是担心地不敢下车。

“没事的,母牛性情都很温顺的,它们怕人,更不会来伤害你的。” Jeff停下车,搬出炉子,开始蒸玉米。

无意中一回头,我大叫起来:“瞧!那些牛要对我们发起进攻啦!早知道我们在买炉子的时候,顺便把那支枪买了,用来自卫。”

大约有七只牛,向我们走近后,排成一行,一动不动地站着看我们,好像在酝酿进攻计划。

“没事的,它们只是好奇而已。” Jeff笑着问:“你是农村长大的,家里还养过牛,怎么会怕牛呢?”

“可我家那时只有一只牛啊!这是我有生以来被这么多牛包围!” 我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现险情后,迅速躲到车里。

“啊,现在我知道那些牛为什么对我们感兴趣了----因为我们正在蒸玉米。”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地问。

“因为刚才那只牛的鼻子在动,估计风把玉米的香味吹了过去。” Jeff解释说。

“真的吗?牛喜欢吃玉米?那就赶紧消灭诱惑源吧。”我看了看表,玉米差不多刚好蒸熟了,就关了火,把玉米搬到车里,尽量不让牛闻到玉米味。

过了一会,那七只牛果然和我们结束了“对峙”,跑到远处吃草去了。

                     七

  在玩过的这些地方里,我最不喜欢内华达了,非常荒凉,风沙到处都有。但亲眼目睹的一场雨,却让我非常开心。平时在城市,只看到天阴沉沉的,接着就是雨滴了,但沙漠里的空旷却让我看到非常壮观的雨景: 一团团的乌云变成一道道云柱,和大地接轨-----中间的那些云柱其实就是雨。

   到了加利福尼亚的时候,所有车辆都要停下,接受检疫。 那个警察说我们在内华达超市买的樱桃不能带到加州,一想到既贵又好吃的樱桃要被毁掉,我心疼地说:“那我们当场吃到肚子里,行吗?”

“我也不想拿走你们的樱桃,那你们把车靠边,吃完再走吧。”到底是女警察,就是心软。

可需要水洗手和樱桃,于是我又得寸进尺地跑了回去:“不好意思,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水龙头洗下樱桃?”

“当然可以。”她接过樱桃,走回办公室。看到有“闲人免进”的标志,我就在门外停了下来。

“你进来洗啊。”她推开门招呼我。

让人家帮我洗樱桃,是太不象话了,我就走到水池边。一边洗,一边请她吃,以表示感谢。她拒绝后,我想她是不是误会这是贿赂,赶紧说道:“这么多樱桃,我们没办法一下子吃完的,所以请你帮我们解决一点,放心,这绝对算不上贿赂。”

她笑了,抓起一把樱桃,对我说:“谢谢,你们不必立刻吃完,可以在路上吃。”

我高兴地跑回车里,Jeff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说:“那我就开车了,呆会那警察追上来罚款,就要由你去对付了。”

从第一次接受美国领事馆签证官的面试,到海关、社会安全局等地方办手续,还有今天的接受检疫, 目前我打过交道的美国公务员态度都很好,让我感觉很放松,还能轻松地聊几句,但以前去中国各政府机构办事,我却总是带着“求婆婆告奶奶”的无奈与惶恐,生怕得罪了人,被穿小鞋。

真是讽刺,小时候,语文老师经常给课文总结出这样的中心思想:资本主义社会充满剥削,可到头来,发现资本主义反而有时更能为人民服务。

加州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山多树多,还有林中那一座座小屋。Jeff表弟Jim的房子就掩映在树林里,房前屋后种满了花。虽然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但这个简单可爱的表弟非常热情,邀请我们住在他家。他女朋友Jenny请我亲自给锅里加我喜欢的豆瓣酱,以保证饭菜合我的口味。 她的黑头发和黄皮肤让我以为她是亚洲人,后来才知道她是印第安人,我非常吃惊:“书上都说印第安人贫穷,挣扎在社会边缘,日子很不好过,可她隔几分钟就笑一次,一点也看不出对白人的憎恨啊?”

表弟笑着说:“她要是恨白人,怎么能和我谈恋爱呢?她性格很好,总是积极地看待生活,她父亲曾经恨白人,但后来转变了看法,所以才给她一个很好的心态。”

吃过饭,Jeff提出想去他舅舅(也就是Jim爸爸)山上的房子看看,因为他28年前在那里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暑假。

Jim爸爸快七十岁了,总是呆在泰国,偶尔回美国一次,所以这次我们也见不到他。等到了山上,看到他落满了树叶的房子,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一大把年纪还经常在国外旅游.

 也许是为了逃避现实,一所老房子,一个老人,一只视力越来越差的老猫,一只边走边喘的老狗,是让人感觉很压抑,很伤感。

其实,对于需要安静读书、写作的人来说,能在这山上与世隔绝是种求之不得的奢侈。看来,人还是要多些追求与爱好,以在老了走不动的时候,能一个人在屋子里,享受快速逝去的时光,而不是无聊地消磨时间。

在后院转悠的时候,我指着十几盆植物问:“这是花还是菜?”

Jeff笑着说:“你忘记了?我跟你提起过我舅舅已经种了很多年大麻。”

“什么?这是真的?我当时以为你在开玩笑,在中国这可是要坐牢的呀!这真的是大麻?糟了!刚才我还用手摸过叶子,我会不会被迷倒啊?”我叫了起来。

他们两人哈哈大笑,Jim 说:“还没成熟呢,这些叶子不会把你迷倒的,没什么可怕的,就是一种植物而已。大麻有药用功能,在加州种植大麻是合法的,我在医生那办些手续就行了,你瞧,这就是我种植大麻的许可证。”

在加州,种植大麻是合法的,但只有病人才能用。在美国很多地方,普通人吸食大麻是否合法,依然在争论之中。有人认为大麻会上瘾,所以要禁,但反对的人马上说:“吸烟也成瘾啊,酒精也成瘾啊,按这个逻辑,也该禁烟禁酒啊。”

我担心地问Jim:“你现在亲自帮你爸种大麻,有很便利的条件吸大麻,你上瘾了吗?如果没有,你担心将来自己会不能自拔吗?”

他哈哈一笑:“ 我吸过后,感觉很难受,所以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的确,我上大学的时候,大麻和可卡因都试过,感觉特别难受,所以就没有继续。亲自看到我几个同学瘾上来时的痛不欲生,我干脆连普通的香烟也戒了。” Jeff补充道。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说‘香烟’,我一点也不觉得香,反而觉得很臭,即使一个人吸完了烟,我都感觉那个人依然很臭,总想躲得远远的。”我接着说道:“刚才在车里,我看到有人在那条小溪里游泳,我们去那玩吧。”

  我们延着小溪往前走,看到了一些已经破旧的栅栏和老房子,原来这一大片森林曾经是私人领地,主人临死前,捐献给了社会,现在公众可以免费在这里旅游。看来完全的私有是行不通的,土地被有钱人一片片分割,大家去哪里旅游呢?单从土地的角度,完全的公有或私有都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刚好是独立日,Jenny邀请我们去参见她家族里的聚会,我以为会看到一堆印第安人,没想到多半竟然是白人, 原来,这里的印第安人有很多和白人通婚。

孩子们都在游泳池里嬉戏,男人们在玩一种类似投掷铁饼的游戏,女人们坐在树荫下聊天,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在欢快的音乐声里,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快乐。在这七十多人里,有白人、印第安人、亚洲人等,但我没有发现一个黑人,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乡村,黑人多在城市,另一方面,由于历史的原因,黑人多集中在东南部。

而且,越往西走,我发现人们似乎越健康,体形普遍较好,不象在乔治亚,我总是被一个个胖子吓住:人居然能胖成这个样子!

可能西部的的气候与地理条件让人更愿意户外运动,而东南部的湿热让人总是呆在有空调的房子或者车里,路上几乎看不到走路的人或者骑自行车的。但在西部很多地方,专门有自行车道,连加油站的洗手间,都让人感觉到运动的气息:男洗手间的标志是一个背包客在爬山,女洗手间则是一个穿者短裤、扎着马尾巴的女生在跑步。

 Jeff的另一个亲戚住在海边,她的房子和院子,大约能造五个写字楼。在卧室里就能看到大海,风景的确不错,但我觉得她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太寂寞,甚至还有些恐怖。晚上回到家,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会让我毛骨悚然。房子那么多,让我总觉得其他屋子里可能有小偷或者抢劫犯。

   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思绪万千,感觉自己最近象游牧民族一样, 在平原、沙漠、高山、和大海之间四处游荡。不断变换的风景,各种各样的人,让我越发感觉到:自己是渺小的,生活是美好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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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狗的哲学 回复 悄悄话 谢谢!你的评论让我五年来第一次重温这篇文章.5年的光阴, 就象一页书, 刷地就翻过去了!
小许老师 回复 悄悄话 你的蜜月过得有创意,我读得也很享受。我喜欢你对摩门教早期圣徒故事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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