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朝栗子的博客

隨心所欲不愈矩,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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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九十九)

(2009-12-14 23:27:23) 下一个

Brian看来,现在恰恰是攻陷子沂最好的时机——因为她正对工作渐渐失去兴趣。他可不想因为老妈的一句反对,就改变自己已经初见成效的盯人战术——要是害得自己失去眼看就要到手的幸福,他日岂不是要悔断肠子?

其实,Brian哪里知道,子沂并不是对工作失去兴趣,而是对前途失去了信心——她从未试过像现在这么艰难的处境,甚至环顾四周,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自从次贷危机爆发以来,瑞士银行UBS台北研究中心受波及的程度尚算轻微,因为毕竟是欧洲的银行界巨擘,作风稳健,家底雄厚,自不是那些小银行可同日而语。但是自从九月中旬爆发雷曼兄弟事件后,全球金融市场迅速引发地震,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之下,UBS的局势也是急转直下。

本来,当雷曼兄弟事发之后,子沂还没有多想什么——她的同事们也大都是同样的态度,并不认为这次的单一事件会影响到自己的头上。

但是,自九月中旬之后,全球股市就开始狂泻,所有公司的价值都在大幅度缩水。子沂本来一直在用PE(市盈率)来计算一个公司的价值,但是本来很好的一个科技公司,受次贷危机和全球经济滑坡的影响,货款都收不回来,接单量业不到过去的十分之一,甚至零订单的情形都有,高负债又导致了现金流出问题,如果银行再在这个时候抽他银根的话,那么这间公司真的可能随时都会倒。还有的是子公司,总部位于欧洲,本来出了问题还可以向母公司求援,但是当整个欧洲都出现了经济危机,母公司都在自顾不暇,也只能拼命的抛售亚洲的股票,把亚洲的钱都抽走——如果此时用PB(市净率)去衡量他的价值,那真的是非常便宜了,过去往往可能都要花数以十倍、几十倍的价格去购入的,但是现在居然都没有人理睬!

子沂现在最大的困扰是,明明知道股市一直在跌,根本不晓得怎么去面对客户。这是做sell side的痛苦。因为你只能一直建议买进,而无法建议客户卖出。

这就好像台湾所有基金经理的烦恼:你明明知道股票要跌,却还是要持有股票。全世界股票基金操作的不二法门都是Full Investment(全额投资法),持股比例通常不会低于总部位的九成,剩下的一成现金通常是为了应付基金赎回或是汇率避险时的保证金提成所需的流动资金。但是台湾的情况又非常特殊,台湾证期局在1997年金融风暴时因有些基金公司过度悲观看空股市,股票基金持股比例一度降至一成甚至接近零持股,成为台湾政府想救股市时的巨大阻力,所以便颁布了证券及投资管理信托契约的修正法令,要求所有投资海内外的股票基金持股不例不得低于七成,若低于者则不得征收基金管理费。除此之外,甚至会影响未来发行新基金的审批速度,严重者还会被勒令停业或警告处份,轻则也将无法申请新业务的拓展例如期货基金,ETF……

自从此法令频布后,所有台湾的基金从业者皆全力配合,就算是不看好股市发展也不愿公然挑战政府的行政命令,最多就是降至七成持股静待股市止跌回稳,再逐步拉高持股至九成水平。

这样的行政命令在年景好时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当雷曼事件引发了金融危机、股市恐慌也随之而来之时,各大金融机构碍于这样的法规限制,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相应的避险措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基金规模大幅缩水,同时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挨客户骂——你想啊,如果客户来找你投资仅仅是为了赔钱的话,难道他自己不会赔吗?干嘛还要找你来帮他赔钱呢?

同样的道理,子沂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去四处拜访客户,那简直是面对面的窥伺客户的无奈啊!她是研究部的主管,要写研究报告,推荐哪些公司可以买,哪些公司可以卖,要在什么价格买,在什么价格卖,但是本来很好的公司现在都变得像垃圾一样,她还能交出什么花团锦簇的方案来呢?

所以,她原本最喜欢的公司拜访也都成了梦魇——忽然之间没有订单了不说,反而那些客户还缠着她要她介绍贷款部门的同事,事实上外资公司的分工是非常细的,她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更令人不开心的是,面对客户已经这样为难,回到公司之后,又要面对所有同事的士气低落及茫然无措,甚至三天一个传言五天一个动荡,今天说公司要裁员了,明天说公司受雷曼事件的波及,甚至整个台湾都可能要被清盘!一时之间公司里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勾得子沂是烦上加烦。

她环顾四周大家无心工作,反而四处托人找机会面试,为了自保不顾一切的嘴脸,心里真是酸楚无限。试想:一个这么大的百年银行都经不起考验,如此渺小的个人又算什么?其实公司清盘也好,金融危机也好,她本来是无所谓的,方正也没有人要求她什么,从父母到哥哥到Brian各个都可以做她的后盾,可是忽然之间自己端的这个本来最被人羡慕的金饭碗一下子就变成破铜烂铁了,犹如一个牢不可破的信仰在一下之间就被打破了,那种空虚和不可把握的悲伤真是让人不能承受啊。

那么,是不是Brian日日催逼的婚姻真的是另外一条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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