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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如母

(2018-01-28 19:40:48) 下一个

 長姐如母                           

 -敏京-

我四歲半,父親便去世了,母親又不識字,幸虧有一位長我十歲的大姐,一路多所協助扶持,使我能順利長大成人,在人群之中能卓然挺立,發揮所長。每念及長姐「敏宵」對我一生不斷的關懷與引導,點點滴滴,不禁懷念在心,百感交集,惶惶無以圖報。

 

據知,父親的古學根底深厚,精通詩詞,善屬文,長繪畫,是西安一所中學的國文老師。但他這一切寶貴的專長我都未及親炙,他便匆匆辭世了。只有敏宵姐親自接受父親教誨,雖為時甚暫,卻一生受益。

 

聽宵姐說:小時候,父親常牽著她的手,在院子裡散步,踱過來、踱過去,口中朗朗背誦「唐詩」…。這樣溫馨、動人的一幅「父女課詩」圖,讓我常思之憶之,好生羨慕!

 

姐姐字寫得流暢、漂亮、大方,看不出臨的是那一體?她文筆也好,常愛給我寫信,字裡行間充滿了關懷與期許。我覺得,她在有意無意間,是想把從父親那得來的一點兒「真傳」,再轉遞給我,讓「藕雖斷」「絲仍連」。

 

她才十五歲那年,初中尚未畢業,父親便過世了。為了未來生計著想,轉習「護理」。十八歲畢業,在四川「納溪」「學兵總隊」當護士。不久,與少尉排長徐天章先生結縭。隨後,媽媽和我便來依姐姐、姐夫生活。從我小學一、二年級起,直到離家外出去念大學,前後長達十多年之久。

 

這漫長的十多年喲!

 

我常試想:一個新婚的小家庭,怎能容納岳母、內弟長年同住?尤其那時候,生活條件差,屋子窄小,收入微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要有多大的耐心與寬容才能生活下去?當然,我有一個全心相愛的姐姐是不錯的,這似乎還不夠,還得有一個仁厚精誠的姐夫才行。兩人互助合作,無怨無悔,帶著我們ㄧ路往前走。

 

跟姐姐、姐夫先住四川「納溪」,三、四年後,抗戰勝利了,一船出川,順長江東下,經三峽,過武漢,抵安徽蕪湖,小住後遷當塗、馬鞍山、上海吳淞。一九四九年過海到了台灣花蓮。

 

在去台灣之前,天下已大亂,人心惶惶,莫知所之 。身為一家之主,姐夫領著四口人(那時,他們的大兒子「紹徽」已在安徽當塗出生)不知未來何去何從?心甚徬徨。便找到一位「算命先生」問卦,所得答案是:「宜東南,不宜東北。」於是,便毅然領著大家「登船浮海」去東南,到了台灣。

 

有一批他隊上的同僚,聽信傳言,說:「凡去『東北』的,到時都會有日式小洋房一棟。」好不誘人噢!結果是,死的死,傷的傷。只有少數兩、三個幸運地逃了回來,一場荒唐的生、死大悲劇!

 

我們到了台灣花蓮,起初,日子也不是那嚒好過。老毛要「血洗台灣」的陰影,像一把利刃,高懸頭頂,隨時都會落下砍人。

 

住哪兒?不錯,居然是日本人留下的獨棟「小洋房」。

 

但聽說,日本人一走,附近居民便大動手腳,拆門的拆門,下窗的下窗,取墻板的取墻板。等我們住進去時,屋子竟是個空架子。只得另找些裂板、破窗、爛門,又釘回去,勉強度日,生活異常艱困。

 

這時,姐姐護理的本事便發揮了功能。她就近在「台肥七廠醫務室」找到了一份安定的工作,使全家經濟大為改善。再加上姐夫的軍官薪俸,我們的生活水準比一般鄰居都要好ㄧ些。

 

但,我們還是努力上山打柴,養雞養鴨,種菜植果, 下海捕魚。颱風過後,去海灘上撿拾流木運回當柴燒(因泡過海水的木塊中有鹽份,燒起來霹霹!啪啪!作響,金星四濺,像國慶放煙火一般,煞是好看!)

 

我在花蓮「明禮國小」念完「六下」,便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積畢業了(因那時,上海地區是全國教育水準最高者之故)。隨即考上「省立花蓮中學」,初中、高中各三年。六年後,順利考上「台大外文系」。

 

終於要離家北上就學了。

 

心裡很害怕、也很緊張,從來也沒離開過家,不知要如何面對新的挑戰?尤其生活費要向那兒籌措?

 

姐姐不動聲色,每月從她護士薪水裡提出一部份,按時寄來給我,四年如一日,從未間斷,讓我能專心向學,直到畢業為止。如今思之,深覺姐姐真是默默然一肩扛起了「代父教子」的使命。那一股無止無盡的「父愛」,先傳達到她身上,蘊之藏之,思之念之,數十年後,又接傳到我身上。這「斷藕」中的銀絲,閃爍放光,隔代相連,我的確經由姐姐手中的棒子,從父親那接過了許多他的「真傳」。

 

這就是我的「敏宵」姐,一個亮麗、善良、堅忍、勇敢、愛心常在的長姐,如母、又如父,敏京今生今世,有姐如此,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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