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书法和绘画,我就会想起她。她是我的小学美术老师兼班主任。长大以后,看过许多中国和西方的名家
书画艺术作品,但是对我心灵的感染和震撼,则没有任何作品能够和她在草纸上几笔勾勒出的那张素描相比。
它编织了我童年的梦,一个破碎的、至今仍然耿耿于怀的梦...她毕业于美术专科学校,父亲和祖父两代都
是评剧舞台布景的画师,大人和老师都说,她是镇上最好的美术老师。她语调柔和,象妈妈;大大的眼睛上面
挂着弯曲的琉海儿,梳着两只粗黑油亮的大辫子,象姐姐。我们都叫她大辫子老师。第一堂课画的是五星红旗,
她在黑板上几乎一笔画就的那面旗,就象县政府门前随风飘动的那幅一样。在作业本上,我用尺子方方正正、
规规矩矩地画了一面。她给了我六十分,说画画永远不能用尺子。那堂课是画苹果,我老早画完了之后没有事
做,就在一张草纸上描起作业本封面上那个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图画。她走过来站在那看着,没有批评我,而是
拿起笔在草纸上勾勒起来。笔在她手里就象马良的神笔,转眼之间两个孩子就习习如生地呈现在纸上了。我惊
讶得张大了嘴巴。她问我是不是喜欢画画,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她说她可以在课堂以外的时间教我,让我每个
星期天的下午都到她家里学毛笔字和画画。学画期间,她给我讲了许多道理,我当时并不完全明白。但是“写
字和画画用的不是笔,而是心”这句话我却一直没忘。几个月以后,文革开始了,毛主席说要破四旧。她不能
再教我了。1980年看了校学生会举办的学生书法绘画展览之后,突然又想起了她。暑假回家时有人告诉我她已
经疯了,因为她丈夫跟了别的女人。11/26/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