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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XX韩姐不在了。”时间太久了,看到名字我很熟悉,但一下没想起来是谁,看到韩姐,一下就想起来了。
韩姐,是我在东北工作时候的同事。我们在一栋楼里上班,我在楼上,她在楼下。她比我大不少,那时候就叫她韩姐。楼里除了老师,教授,就是研究生什么的,所以,叫她韩姐的人不少。
韩姐是上海人。下乡来到东北,后来工农兵推荐上大学到了城里,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学院,是搞生化的。记得她的教研室里就她跟一个梁教授。教授年纪很大了,多数的活儿都她干。有时候实验要做到半夜。
上海人,好像是很特别的。我原来倒没太觉得,但真的细想起来,各地人的差异还是蛮大的。中国地大,虽然都生活在中国文化中,但各地文化也不相同。南北差异还是不小的。无论饮食还是其它。
我认识韩姐的时候,她已经不小了,还没有结婚,甚至连对象都没有。跟她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她就是单身一个人。我们还在一个宿舍住过。
跟韩姐她们在一个宿舍住的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韩姐应当是最大的,她对大家都很好,大家也很尊敬她。她那时候睡眠不是很好,所以一定要按时睡觉,而那时候的年轻人其实跟现在一样,不愿意早睡觉。一栋楼里都是单身,多数是很年轻的人,哪儿能没动静。韩姐有时候会不高兴。然后大家就关了灯,悄悄地说话。现在知道了,那样是很烦人的。
那时候大家都穿高跟鞋,屋里地是地板的,又不那么平,走起路来,除了高跟鞋咚咚的响,还有地板吱吱的叫。年轻时候不觉得,现在年龄大了,知道,躺在那儿听到这些声音,是很愤怒的。
记得宿舍有个体育老师,她每天早上要起早去训练运动员,那不是一般的早,天都不亮呢。而身体好的体育老师,走起路来,你让她轻,她也轻不到哪儿去。她出去的时候,咚咚咚,回来就更是声音大了,刚刚锻炼完的人,可想是多么的活跃。
后来韩姐跟她的矛盾就是因为每天的这点事儿上。也有人说韩姐上海人,事儿多。其实现在有体会了,跟哪儿人没关系的,她工作的性质跟体育老师不一样。作息时间也不同。后来后勤把她们分开了。
韩姐,多少年我都没有再想起她来。还是好多年前,刘姐在电话里跟我说过,她来东北开会她们匆匆见了一面。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后来调回上海了。
故土难离,说得不仅仅是我们这些漂泊在海外的人们,上海人从小到了东北,北京人从小到了东北,不论生活多少年,都会盼着有一天回到上海北京的。我想绝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北京上海,而是因为那里是故乡,是老家。
韩姐一个人从下乡到后来调回上海,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着,看见过不少老师给她介绍对象,都不了了之了,后来渐渐提的人都少了。那年代大龄女孩子找对象是很困难的。
韩姐虽然是上海人,但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跟我们在一起看得出来她跟我们不大一样,但并不让我们排斥。也许她心里很小资?也许文化不大一样?就像现在很多人还在说上海人如何,北京人如何一样,各地人是不同的,这一点是肯定的。没有什么好和不好。
我想韩姐那么多年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就是因为文化的差异,再就是她心里始终愿意回到上海去。一旦在东北成家了,回上海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了,因为那时候全家调动一次还是不大可能的。
她真的是太想回上海了。
韩姐性格挺好的,没见过她因为什么事儿唠唠叨叨的,也没听见她说过多少人的不是。我跟她在一个楼里上班,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说话,有时候中午还一起去洗澡。过去洗澡是件大事儿,她发现了有一个单位在我们单位后边,要走有段路的,那里中午可以洗澡,就叫上我一起去,那时候外边人是不许到人家单位洗澡的,我们洗过几次没有再去,忘记了是不是她那里认识人。
韩姐人看着很厚道,虽然她是上海人,但缺少上海女人那股劲,她不是特机灵的那种上海女人,而总是不紧不慢的。她从来不刻意打扮自己,穿得干干净净,但很少有新衣服。
现在我想起她来,都还是那身灰色的小翻领外套,她穿了很多很多年,一条米色的布裤子,偶尔脖子上系条纱巾。
不知道韩姐家里都有什么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反正我们在一起那些年,没见过她家人来看她。在学院工作有一个长处,那就是有寒暑假,所以家人估计也不用专门来看她的。
我记得有一次一个上海女孩儿从东北另外一个城市来看她,她们俩聊的可开心了,估计是下乡一起的。她在小地方来的,那里出煤。她走了,韩姐跟我说,听她说的,现在煤矿如果出事儿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处理的。想起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情景,我吓坏了,赶紧提醒她不要跟别人说。她说她只跟我说说。
就那次,我觉得韩姐也是普通人,只是平日没有表现出来。
韩姐平时好像朋友不多,那时候的人,单身女人还是受人关注的,而且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韩姐给人的印象虽然很平易近人的,但还是有一股劲,让人不会随便接近她。
写到这里,想到现在的一个词。都说上海人如何如何,其实我感觉小资这个词应当比较贴切。现在人说的小资似乎是一种文化,一种在有足够物质条件下人们追求精神富足时,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
其实小资这个内涵早就体现在一些人的身上了,韩姐年轻时候的那个年代,是不允许有小资的表露的,但我感觉韩姐就有那种气质,在一种文化造就下的一种埋在心里的情调。她有的!
韩姐,是我刚刚参加工作时候遇到的一个走得最近的同事。但却没有保持联系,甚至我现在都记不得是我离开了东北后多久她调回上海的,我离开东北的时候,应当是假期走的,她可能回家了吧?不记得了。
人生中,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不会每个人都跟与你一直保持着联系,有时候原本很密切的人,也会渐渐淡出你的记忆。但无论多久,只要提到她,你会突然回到你们在一起时候的那个环境。
我们当时住的宿舍,她生病的时候我照顾她,她病好了自己焖了大米饭,炒的青菜,请我吃饭感谢我。那时候粮食是定量的。她带我去别的单位洗澡,回来一路走着,她给我讲,为什么大冬天的我们洗完澡出来,头发都冻冰了,可人一点不觉得冷,甚至可以不系棉袄扣子。我觉得她懂得真多。那些点点滴滴的事儿,却一下就回到了眼前。真的很神奇。
写着这些,就好像她还在我们身边,还是那副样子,走来走去,稳稳当当的。
刘姐说,她自从调回上海一直很忙,很紧张。我估计她可能当了什么小头目了。回东北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地回学院看了看大家。刘姐见到她的时候,说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梳着一条马尾辫子,依旧单身一个人。
我想象不出来,她后来病了什么样子,说是患了脑瘤。从发现到走,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刚刚64岁,太年轻了。人生无常啊,真的是这样!
韩姐,这么多年,我怎么找到了这个,找到了那个,唯独没有想着找到你呢?是不是因为你是上海宁?现在挺后悔的,真的一点都没有想着要找你。也许因为知道你去上海了,跟家人在一起了?也许因为你去了上海,没有给大家留下联系方式?反正我觉得我找不到你了,所以没有想办法找你。真对不起。
韩姐,我们不在一起的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我呢?你想起来过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了吗?你那时候每天都学英语,那么厚的一本英语书,你翻得都快烂了,你咋没来美国呢?如果你来了美国,说不定你能找到一个老外呢。记不记得我说你长得不像上海人,像外国人,像二毛子。
岁月啊,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唯独带不走的是我们对往事的记忆。写到这里,心里非常非常难过,流着眼泪,看不清屏幕了。
想你了,韩姐!我知道,你已经走了几个月了,但我还是要说,你一路走好!
天堂里有你的亲人,你不会寂寞,不会孤单。人世间还有这么多的朋友,想着你。你是幸福的!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杨老师,李老师都已经早你去了天堂,到那里也许你会见到他们的。他们原来对你都很好的,如果遇到他们,他们还会像原来一样照顾你的。
韩姐,一路走好!
愿她一路走好!
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