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Jordan教授是世界闻名的地球物理学家,后来还当选美国科学院院士,我在国内时就知道他的大名。
他26岁起就当上了著名的普林斯顿大学和加大圣地牙哥分校的教授。30岁那年,他和另一位教授Minster合作发表了一篇重要的文章,建立了后来为世界各国采用的现代板块运动模型,也就是著名的Minster-Jordan模型。1983年,他获得了美国地球物理协会的Macelwane奖,这个为有突出贡献的年轻地球物理学家设立的国际性大奖,当时每年只颁发给三个人。80年代初期,全球定位系统(GPS)正开始发展,Jordan已敏锐地察觉到GPS将会在地球物理和构造运动研究中有广泛的应用,马上带领MIT小组率先进行这方面研究。
说来惭愧,早就世界上声名卓著的Jordan教授,其实还比我小一岁。当他发表那著名的M-J板块运动模型时,俺还在新疆戈壁滩板块上战天斗地炼红心呢。在荒凉的戈壁滩炼了十几年红心,再加上天天念那本红宝书,按说咱的革命觉悟应当比Jordan不知高多少倍,本应该让他来接受我的再教育,跟咱学学怎么开膛破肚宰毛驴什么的。结果咱十几年的道算是白修了,乖乖地跑到美国跟他学GPS。
怪谁呢?想想当年义和团的拳民信那些法师的鬼话,身上画满了鬼符,高叫着“刀枪不入”向前冲时,一排洋枪子弹就把那鬼话揭穿了。谁叫俺信那什么什么呢。
一切安顿好以后,我就去见Jordan。他听说我已安顿好,马上兴致勃勃地谈起了GPS在地球物理上的应用。他告诉我,他有一个用GPS研究南加州构造形变运动的项目,已经得到了美国科学基金会的资助,希望我加入这个项目的研究。空间大地测量本来只用于军事,宇航和工程方面,随着测量精度的提高,出现了用空间大地测量研究地球物理现象这门边缘学科。当测量精度达到10的负8次方(厘米级)时,就可以研究板块构造运动,当测量精度达到10的负9次方(毫米级)时,就可以研究区域性形变,当测量精度达到10的负10次方(亚毫米级)时,连地壳蠕变这样的小信号都可以捕捉到了。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领域。
Jordan看起来精力充沛,说话很快,思路的跳跃性很大,老实说,我那半吊子英语水平根本不可能真正听懂他讲什么。好在我对专业词汇比较熟悉,能从他一连串蹦出的话语中拣出几个知道的专业词汇,再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大致揣摸出他在讲什么。我相信,当时我一定也会有猜错的时候,我那文不对题的回答大概会使Jordan哭笑不得(后来美国同学说我一定是诗人,因为只有诗人才会有这样丰富的想象力,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事后想起来,有时Jordan对我所讲的不作表示,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恐怕是在领略我诗人般的语言吧。
Jordan头顶微秃,留着胡子,一付长者风度。其实在美国大学里当教授的,即使年纪很轻,也往往喜欢留胡子或者留长头发,我想这胡子或者头发大概是知识和地位的象征吧。看样子我这辈子就别想留胡子或长头发了。学校里,除了我一个尊敬地喊他“Professor Jordan”以外,这里的教职员工和学生都叫他“Tom”。这可和中国的风气大不一样,在中国你要是敢叫单位的党委书记为“小山子”,而不是“X书记”,我敢打赌你有小鞋穿。时间长了,我也就入乡随俗了,也斗胆叫他Tom了,这是后话。
MIT工作的风格也和中国大不一样,每人一张桌子,一台计算机,每天一上班就打
开计算机,默默地编程序或者处理数据。哪象我们在国内时,每天上班少不了聊聊电视连续剧啊,体育比赛啊,还有张三长李四短啊,热闹非凡。国内上计算机要排队登记,每星期只有几个小时,而且是按时间算钱的。我们先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一上机就跟抢银行似的,动作飞快,一个人读程序一个人输入。一开始,我把这种习惯带到了MIT,弄得这里的教授学生目瞪口呆,这人是不是有点歇斯底里,没人跟他抢计算机呀?
时间长了才慢慢了解,中国学生和美国学生各有所长。中国学生数理功底扎实,擅长理论推导。美国学生思想活跃,知识面广,擅长提出新模型。特别是,美国学生的计算机本事一流,我望尘莫及。
记得在休息的时候,常看到系里的美国学生在计算机上玩“星球大战”游戏,你可以选择游戏的难度,和外星人大战一场。1987年前后,国内还只有一些很简单的电子游戏,小孩子跳跳蹦蹦拣蘑菇之类。现在一下子看到这么变幻莫测的星球大战,真使我大开眼界。更使我吃惊的是,这个游戏竟然是系里的一个美国学生用业余时间编写的!
哇!有这等本事,还来学地球物理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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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news.cnet.com/i/bto/20071011/Stata_270x315.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