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子孙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正文

不要问我从哪儿来(父母)

(2009-02-05 15:33:05)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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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母亲都是厦门岛上人。我的父母年青的时候,他们的一次逃出家乡厦门。那1938 年, 日本强盗侵略中国。狗强盗每到一地,就烧杀枪。爸爸妈妈锁上家门,加入向内地逃难的人群。妈妈经常向我们讲述这凄惨难忘的逃难。爸妈已生有大姐,大哥和二哥。爸爸背 着大哥,妈妈裹着还在吃奶的二哥逃往内地惠安外婆的大一路上连喝的水都难找着。只有走到了难民供饭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才能吃上一碗稀饭。难民大都在晚上走白天躲日本的狂轰乱炸的飞机。国民党军在公路上还挖了坑坑洼洼,据说是为了阻挡鬼子。实带民更大困难。时不时难民们掉入坑中。妈妈说她们走了多天才到达惠安。 

大姐和外婆直接从厦门郊区林后社出发。我从没见过爷爷奶奶。父亲说他们身体不好,早亡。 就记得外婆---阿嬷。 阿公阿嬷早年在南洋泰国经商。妈妈是他们的独女。正像所有的海外华侨,叶落归根是他们的愿望。当他们年老了妈妈回到家乡林后,把生意留给收养的在泰国的儿子经营。他们在家乡林后社建房买地。林后村就在彭村的对面。过了江头,走不远就是薛岭,朝着五通方向走,先到庵兜,林后就在它后头。阿嬷动作捎慢,她们差点撞上日本鬼。阿嬷说她们躲在田里,看到鬼子开枪射杀没逃出的民,还看到澎湖村被鬼子点上火。她说鬼子在五通杀了我们许多同胞。听了亲人的讲诉,我对日本人只有恨。当我们在小学上课时,学了许多坑日的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长城谣”还记得中山公园全市大合唱。多少次的排练,还有深情的朗诵。国耻血仇尚记忆尤新。 

我的父母是基督教徒,但自从解放后,我的父母不敢谈信教的事唯一珍藏的一本圣经在文革时偷偷烧了,因知道红卫兵会来抄家。因而我对基督教是一无所知的。唯听母亲多次给我们讲他们接受基督的经过。那是在日本侵略中国占领厦门,他们逃难到惠安乡下。有一年鼠疫流行,母亲说天天见很多裹在草席的死尸运出埋掉,后来死的人多了,连埋都来不及。那时我还没出世,但已有上面的大姐和三个哥哥。三哥上面还有个姐姐,一岁多死了。三哥其时也得了上吐下泄。也快不行了。妈妈说那死的老鼠到处可见逃都没地方逃。但就有传教士不怕死,开了大门让他们进去住。一位传教士给了母亲一包黑得像木炭一样的粉,让它给三哥吃。但母亲迟迟没用,这包黑炭粉有用吗?后来,看到三哥快不行了,就死猪当活猪医吧!妈把那包黑粉分几次,加了水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灌进哥的嘴里。奇迹发生了,他竟然不再拉了。过了几天他竟然会叫“妈,饿。”。我们一直不清楚那包黑得像炭的粉末是什么东西,但这奇迹使父母接近了教会,后来都洗礼了。母亲所属教会是安息日会,是在星期六聚会的,后来我才知道是 Seventh-day Adventist. 

 

父亲解放后的第一个工作的单位是在厦门一中当教师。父亲是教语文的,写了一手好书法,因从小接受的是私塾教育,年青时能在鸡蛋壳上用毛笔工整地蝇头小字,写下整首长诗。后来学校分校,父亲留在老校区,就是现在的五中,也就是我度过青少年时光的地方。 

旧五中是个美丽的校园,小巧灵陇, 美丽的海风徐徐吹来,美丽的校园里百花盛开,老榕树在风中宣浪,母校的生活丰富多彩,五中的校友还记得这校歌吧?还有慈祥的老校长苏校长,瘦骨零丁的,戴着眼镜。还有威严的周孝达教导,他在台上一出声,全校鸦雀无声。我从小在那长大,托儿所在校边上,实验小学也在校边上。实验小学后门和五中后门紧相联 我在实小6年,还记的柯校长和高教导,有名的孙老师,丁老师。那童年生活物质上虽苦,但回忆全都很美好。小,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代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在实小上完了课,放学后在五中吃午饭。那靠着后门边上的黄色的办公楼下就是食堂。从大蒸笼里找到饭钵,买了五分钱的大锅菜,上了楼的语文组,和爸爸分了吃,那时难得吃上几片肉片爸爸是全校子女最多的,十个子女在那多子多福的年代也实在太多了。母亲说刚解放时,也就是生下第七个孩子我妹妹时,她是全厦门市第一个自动上第一医院要求结扎的。还卖了最后的戒指才交上手术住院费的。母亲被开腹后,那后来成为院长的医生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输卵管。后来终于找着了,也给输卵管打了结了,再缝上了,母亲半条命也没了。由于流血过多,人就像死了一样,蜡黄蜡黄的幸亏母亲在南洋出生长大,底子不错,所以挺过来了。不知是找错输卵管呢,还是没结扎好,反正母亲是第二年又怀孕了,接着生了老八,老九和老十。命中注定他们要赶到这伟大的时代,谁也阻档不了啊! 

爸爸是所有老师中经济最困难的。他是跌下儿女坑了。他总是省吃俭用,经常穿着一套旧黑衣服,拖着布鞋, 不修边副,瘦瘦高高的,比妈妈高过一个头。他走起路来很快时,我打着赤脚, 每天都得小跑才能跟得上他。从思明电影院到第七市场,直穿霞溪路那最长的一段路那儿夏天没路脚屈” (厦门特有的遮阳的人行道),实在热呀,过了霞溪路,上了工人文化宫,实小和五中就不远了。

刚来美国时经常梦见回家乡,而在梦中父亲一直是不很建康,心中十分不安。94年我第一次回国,父亲已去世,没能再见父亲,这种心痛是一辈子的。回国带来些旧照片,其中有一张较清楚的是他和他的学生在他们毕业是照的照片,父亲是左起第四个人,这时他最后一届带毕业的学生。另外一张是市政府发的教师证,(前和后)

66年文革时他是新初中一年级的班主任,也就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因他们年纪较小吧,父亲在文革时受尽那最后一班学生中一部份学生的欺辱,红卫兵的拳打脚踢。文革后,他再也没上讲台。他后来一直在教育学院参加编写汉语大词典的工作。父亲是个平凡的中国小知识分子。印象中他胆子小,对工作很兢业。解放后从一中开始,到一五中分校后,留在五中一直当语文老师和班主任直到文革。他最大的享受是泡茶。先喝早茶再吃早饭。虽然他生活很苦,养育了十个孩子,五男五女,但他有好天性,很爱讲笑话,也许这就是他能在患难之中活下来的原故。

父 亲写一手好毛笔字,霞溪路上的旧教堂上的福音堂三个大字,旧五中的校旗是他的手书。小时候还可听到他拉二胡,阿炳的二泉映月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拉过二胡了。父亲喜爱字帖,他常从思明南路的古旧书店买来各种故旧字帖,可惜文革中都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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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zanne_1 回复 悄悄话 你的父母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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