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读了一年高中,那一年,她每科都是A的成绩。她说:妈,在这儿读高中简直是浪费时间,学的东西是太简单了。而且她还没能得高中毕业证书,还得等学完所需的课程。其实我女儿离开中国时已在厦门的重点中学厦门一中学完高二。上完高二就已上完高三的课,因到了高三就是总复习准备高考,而且中国的中学理科学得比较深,难怪来到美国她觉得数学物理化学等理科都太简单了。我决定和NotreDame,我的母校,商量是否她能直接上大学。学院看到她的成绩,又看她英语托福成绩也很好,就吸收她了。原来在美国还有一种中学同等学历考试,我女儿在大学上了一学期后,参加了这种考试,也拿了同等学历的证书。这样她在美国公立中学只学了一年,我们在郊区只住了一年就搬回市区。我们回到我们熟悉的环境和朋友中。
我的女儿能上Notre Dame还幸亏一位不认识的老太太。她是Jay和 Rainy 的朋友叫Jean 。她的丈夫是辅金斯大学的数学教授。在一次车祸中,他的丈夫失去了生命,她活了下来,但一个人成了半个人。她的腰弯下,一头白头发,很长,又瘦又小,就像童话中的小女巫。Jay告诉我,她的命是检回来了,因医生都以为救不活呢。还没出车祸前,她是个打马球(polo)的好手。她再也不能打马球了,但她还经常去看马球比赛。Jay说她要借给我们钱,供我女儿上大学。因我在自费上硕士,她又自费上学士,两个人都上大学,太困难了。但我不肯向人借钱,也不肯请学校帮助,其实我是可以求助的。但我认为我们是已经得到许多帮助,我们是很有福的了。我们绝对能靠自己半工半读上完大学。但第一学期就很紧了,因私立大学学费较贵。而且我们还没拿到绿卡,听说国会通过后,那给中国学者永久居留权的条例被老布什否决了,大家说有绿卡是肯定的,但还得等。如果到公立大学读书,国际学生要交几乎是本州学生双倍的学费(Out of state tuition). 那么学费就和私立大学差不多了。
我毕竟是来没几年,我所活动的范围还很窄,现在想起来,我不该学理学硕士因我豪无工作经验,学位越高没经验毕业后越难找工作,而且找工作的城市就只在Baltimore,但是因继续攻读学位,才能把女儿顺利签来伴读。这也是上帝的恩惠。她以前申请过两次自费留学都被拒签了。中学的留学签证是很难得到的,而且母亲已在美,那移民嫌疑是不可避免的。第三次她能顺利拿到签证,那是奇迹,是上帝给我的礼物啊。
有一天,Jay给我一张从老太婆那儿来的5千元支票,还有她起草的借条。借条上写着:借给的钱是供我女儿读书,等到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于一个月不超过200来还她。Jay是中人,要我签名收下。而且说每个学期都可借给我。这一辈子没向人借钱,我是非常不愿意借债。但她们非要我借不可。我接受了这五千就再也不肯借了。因一学期后,我女儿在一家中国餐馆打工,也走上了半工半读的道路。
刚搬回市区,我们住在学院旁边的一老人家里。她的楼上有一套两房一厅。这位老人住楼下。本来这老人身体很健康,比起我们已前住过的任意一个还年青些,可能最多80吧。但她得了depression,一种我已前从不知道的病,可能是孤独引起的。在我们住的这地区,老人是有家庭医生上门来。她经常不起床,装病。一定要打电话让女儿知道。她就只这个女儿。在如何对待老人,我那时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其实Depression也是一种病, 也是可以治疗的。我们住在她楼上,对我们要求很简单,就是经常到楼下看看,她还能自己独立生活,如果老人有什么事向她女儿打电话。我们常到楼下看到她不吃什么东西,心里也很不安。但她什么也不让我做,就非让她女儿来不可。有一天,我们回到家,看到来了有十字的大车Van,看到四个彪形大汉,抬着担架进来,他们说老太的女儿决定要把她送进老人院。这位老太婆死也不肯去。她的手紧紧拉着床干子。她大哭大叫,要我们救救她。但这四个人有她的女儿的签字,硬把她的手剥下,把她拉上担架,带走了。看到这残景,我的女儿大哭起来。大骂老太的女儿太没良心了。本来我们对老太的女儿十分尊敬,是她叫我们来住的,老太婆走了后还让我们继续住,后来只收很少的房租。但那可怜的老太太的呼声永远还响在我们的耳边,给我们很大的震惊。我们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女儿硬要把她送去老人院啊?
后来我在香港的好友家做客。和她一起去看她在老人院的90多岁老母。她母亲在家让女儿照顾了很久,到了九十多了才送老人院。那老人院是教会办的,照顾老人很是周到。进去要排队等很久。她几乎每餐都去喂她的母亲,生怕她妈妈不吃饭。她家到老人院很远,单花在来回车费就好几千港元一个月。看到她在喂她的妈妈,我想到这位美国老人,她就是因太孤独太凄凉而装病,为的是能让女儿多来几回,没想到得其反,被硬拉去老人院。那美国老人进去老人院后,更加depressed不久就去世了。她是一个很富有的人家。钱是不少,但亲情太少了。人家说美国是儿童的天堂,年青人的战场,老年人的地狱。这看来不是夸张。我们可看到了凄凉老人的不幸。
在我女儿毕业之前,那位借给我们钱的老太太得了胃癌。她是属于一种教会,不相信医院,只相信上帝的能力。她是在家中去世。在去世之前,她留下张亲自写给我们的信。她说那5千块是给我女儿读书用,不必归还,还另加了一张5千的支票给我们。当Jay拿着那封信给我们。我们很悲伤也很自疚。她和我们无亲无故,我们都来不及报答她的恩情,什么也没替她做过,她就走了。当我们去到她的墓地参加她的纪念会,只见一盒骨灰摆在石板上,前面摆了鲜花。就只有几个朋友,有Jay, Rainy,还有她从夏威夷来的哥哥,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儿,和Jean老太长得一模一样。
I am thinking to go back to China when I am older,at lease we have old friends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