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妻子的意外毫不知情的乔治,坐在从上海回旧金山的商务舱里,烦躁不安。
倒不是预感到自己妻子的不幸,而是为上海的小情人在回美之前的最后通牒。本来说为了爱情无所求的小情人,近来突然逼乔治离婚,和自己结婚,否则大家都会难看。
乔治中国国内的生意,这几年让小情人管理了不少,小情人因此知道了不少内情。估计是这些生意上的内情,让小情人有了底气,觉得乔治的很多小辫子拿在手里,所以,突然摊牌。
最狠不过枕边人,乔治在国内的很多生意上的事,确实让乔治对知情人胆怯。
乔治自己这个生于台湾的美国公民,在国内无根无基,既没有家族根基的背景,也没有同学同事的帮衬,做生意非常难。很多事情哪能不用钱买?因为国内信任的人少,所以,不得不更依赖这个枕边人。近来国内高调反腐,小情人又知道得太多,结果借机施压,逼得乔治不敢不就范。
乔治想着文迪,现在心里有了少许歉疚。
90年代,乔治和文迪来到湾区。乔治在台湾学的是建筑,来美国留学也是学的建筑。毕业后在湾区一个台湾老乡开的建筑设计所工作,工资不高,还特别辛苦。后来,夫妻两开始进入房地产生意,从给人设计房屋和做地产经纪起家,然后慢慢地开始买卖小屋子。有了资金后,又投资商业房产,慢慢积累到数百万美金的身家。
人富了也闲不住。十年前,夫妻两觉得自己这蒸蒸日上的房地产生意没和所在的硅谷科技大潮搭上界,随即打起科技的主意。
文迪去斯坦福念MBA。
乔治拿出一栋商业楼宇成立了个孵化器Incubator。除了搞创业孵化,还外加风险投资。
其实,创业孵化器的生意和乔治做的商业楼宇生意是一回事。只不过商业楼宇是出租一栋楼或一层楼,孵化器就是放上一些桌子,隔几个隔板,租给几十个创业小公司。唯一不同的是一部分租金不是现金,而是小公司的股权而已。这生意真不算跨界,乔治也上手得容易。
至于风险投资,也就是自己腰包里拿出点,再在朋友圈里忽悠点,就成立了个小基金搞风险投资了。乔治不是做高科技的,但并不妨碍乔治做风险投资。
乔治到沙山路Sand Hill Road上去忽悠几个小投资行到自己孵化器来合作。他们投什么,自己跟着投就是了。结果,投出去的钱还没回笼,吆喝已经出去了。
乔治很快被很多中文媒体请去,作为投资专家大谈投资。名声一出去,结果,开餐馆的,投资移民的,甚至把自己的房子里房间租出去赚房租的退休老太太,都哭着喊着要投钱给乔治做风险投资。
过去几年,中国大陆的创业掀起大浪,乔治立即跑去大陆,发展自己的创业孵化器和风险投资业务。在国内,乔治投身各种投资门道,什么天使投资,风险投资,PE投资,政府的,民间的,什么都干。反正,有可能赚钱的地方他都削减脑袋往里钻,钻不进去的就托人花钱买路进去。
但是,生意也是赚赚赔赔,颇为不易。和老婆文迪和华尔街的生意相比,常常让乔治在文迪面前颜面尽失。
文迪在斯坦福MBA班上认识一帮人,其中包括拉杰-古普塔。人在硅谷,因和老公合开创业孵化器,而在硅谷科技界颇有人脉的文迪,自然成了拉杰的首个联络对象。文迪因为在硅谷这么多年经营,在硅谷结下的各界人脉,还真是班上其他同学所不及。当拉杰向文迪伸出合作之手时,一心想踏进华尔街的文迪,立刻握上了这只合作之手。
文迪的生意看起来规模不大,一个小小的公司雇了十几个人,都是所谓分析师,但生意的利润简直大得惊人。完全不是乔治的孵化器和风险投资能比。
乔治不仅要不停的大洋两岸跑,而且,生意收益也是被市场上上下下搞得时好时坏。文迪常常讥讽他吃力不讨好的生意,说赚那么点钱,整天到处飞,还不如歇了给自己打工。
文迪这么说时,那个气势完全是女王气势。乔治只好讪笑着,把恶心往肚子里咽。
现在,想到和文迪离婚,乔治有种离开女王统治,追求独立的自由感。但想到要失去文迪未来的利润,心里又舍不得地隐隐作痛。
这就是乔治整个飞机旅程的焦躁这处,想离婚又舍不得钱。
但是,命运为乔治做出了选择。
乔治从旧金山机场下了飞机,排队入海关。轮到自己后,乔治上前递上护照。里面的海关警察扫描完护照,站起来,说,“刘先生,请跟我来一下。”
乔治出入美国海关上百次,从来没有麻烦。自思自己没违法,一没带超过规定的美金未申报,二没带违规的土特产,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要被带进海关小黑屋的理由。
被带进办公室后,康杰明和梅森-斯瓦茨上来和乔治握手,出示FBI证件,然后把文迪去世的消息告诉乔治。
乔治一下子血液都好像凝固住。
乔治在昏昏沉沉中,随这两位FBI探员去了医院,见了文迪的遗体,并回答了警察和FBI探员的一些询问。
最后,康杰明和梅森把乔治送回家。乔治好像听他们说,文迪的死貌似是自杀,但有可能有其他原因,FBI已经介入调查。
乔治遭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人的正常思维已经麻木。等回到家中,木然地坐在沙发里,过了很久,乔治才慢慢地回到现实中。
乔治慢慢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和文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文迪就是自己的亲人,一下子就这么走了,乔治当然伤心。
可是,这次回美国之前,小情人竟然和他摊牌,说年底前如果不给个说法,她就会让乔治和文迪都过得不开心。在回美的飞机上,乔治一直在盘算如何和文迪离婚,又能在财产上占到最大便宜。因为这几年,文迪带回家的钱,远远多过自己的孵化器和对初创公司的天使投资。所以,乔治对文迪赚的钱实在舍不得放弃。一路上,乔治就在左右为难。现在,文迪走了,他的两难的难题自然解决了。
文迪虽然不能再赚钱了,但夫妻两的财产都自然归了自己,不用费尽心机地去打官司抢了。现在自己和上海小情人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鸳鸯双飞了。
想到这里,乔治突然觉得老婆的死不是坏事,一下子人完全清醒过来,但又觉得自己太缺德了。
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家,乔治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突然想起三天前,文迪反常地在上海的半夜时间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异常。自己经常大陆台湾湾区三地跑,文迪很知道太平洋两岸的时差。两人都从来不会在对方的半夜时间给对方打电话。当时,文迪打那个电话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乔治突然想起那个FBI探员说,FBI介入调查文迪的死因。那不管文迪是自杀还是他杀,她一定出了什么严重问题。最有可能就是她的生意。
乔治以前提醒过文迪,小心不要碰到内部交易的红线,SEC这两年追查得厉害。文迪总是轻轻带过地说,她和她的华尔街客户都知道怎么做。
是不是文迪的生意出问题了?文迪被人威胁了?平时自己忙自己的业务,很少过多问文迪的生意。文迪有没有试图给自己留下什么关于她生意的信息?
乔治想起在手机微信里,有文迪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短信,“老公,早点回来。我有一瓶你最爱的红酒等你。
”为什么要提这瓶酒?“
以往惯例,这些小礼品,文迪都是等自己回来,拿出来做个小惊喜。现在为什么反常地在微信短信给自己提出来?
乔治随后发现那瓶新的酒盒立在酒柜的台子上。乔治拿起酒盒上下观察,没发现什么。打开拿出酒瓶,仔细看看标签,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乔治把酒瓶拿起来上下观察,突然发现瓶底凹处有透明胶布粘着什么。
撕开透明胶布,发现粘着的是一个小存储磁卡。乔治一下子心跳急剧加快,手有点发抖。
这就是文迪要留给自己的信息!
乔治回身坐回沙发,打开出差随身带的电脑,插进磁卡,浏览文迪留给自己的文件。
慢慢地,乔治知道了自己老婆卷进去的这个大案子。乔治现在理解了文迪的死因,无论是自杀和他杀,都和这个大案有关。
乔治想起来,该去文迪那间用着办公室的房间查看一下。乔治想找一找,是不是文迪还有什么更多的秘密?
走进办公室房间,乔治刚刚平息的心一下子跳得更猛,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嘴来。办公室被人翻过了!
放在桌上的电脑不见了,打印的文件被摊在桌子上,有的还洒落在地下。这绝对不是文迪。文迪和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学会的一样最基本的商业技能就是把文件分门别类得整理清清楚楚。
这么乱,明显是有人进屋子来搜过了!
说不定,来人还藏在这个大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