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46)
2010 (45)
2019 (1)
感觉快要撑不住了。晚上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关掉灯,躺在床上。我听见妈妈在门外轻轻地咳嗽。她咳嗽是因为焦虑,每次她一慌乱起来,就会在走廊里四处走动,然后间歇地咳嗽。她一扇一扇地推开每个房间的门,探头进去查看,然后再俯身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往楼下的过厅里探望。走廊里只有夜灯亮着,过厅直通二楼高高的窗子里映射进来对面人家屋子里的灯光,屋里屋外都是家具树木的阴影,她在这些在昏暗中突然变得陌生的景物中努力辨认自己身在何处。这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地响起来。
几乎每间卧室的门上都贴着字体很大的字条。“妈,我很累,让我睡一会儿。你也安心睡觉,早上我会去叫你。” “我们在自己家,不要怕。” 这些字条可以提醒她不在半夜过来打扰我睡觉,可是她在极度焦虑的时候根本也不看它们,直接扭开门,走到我的床前惊慌地跟我说,“你不要丢下我,你去哪儿带我一起走。” 当这些贴在门上的字条也没法阻止她的时候,我就把乐谱架立在门前,然后再把字条贴在乐谱架上。不过这点障碍只是给她带来一点不方便而已,她侧一下身,或者干脆把乐谱架搬开,照样扭开门走进来。只要是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只要她不过度混乱,我通常不会锁门。那个乐谱架,每个夜晚都冷冰冰地立在我卧室的门前,带给我冷落背叛我妈的罪恶感。但是,那扇门依然留着。
白天,她一个人关在家里,透过落地窗一遍一遍地看着院子里的树和远处路上的车。冬天怎么这么长!如果是一个孩子,她那时是一个多么听话又胆怯的孩子啊,她乖乖地守在屋子里,门都不敢开。只要是好天气的傍晚,天黑前我们就一起出门散步,围绕着同样的池塘走路。池塘上有时结着薄冰,有时又象是春水融融,倒映着一幢一幢的房屋和云影。妈妈总是重复一样的话,表达同样的担忧和焦虑,我一边听着一边开始变得跟她一样焦虑。我忘了她在家里的一天,其实我也关在办公室里忙了一天,我也被囚禁在另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些傍晚的天空和残雪消融之后露出来的草地,我也是在这一天里头一次细细打量。
终于撑不住了。我坐在办公室里感觉轻飘飘的,心好像悬在半空。不停地喝水,可是仍然感到口干。提前回家,换了衣服倒在床上。妈妈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不再一遍又一遍地追着问我同样的问题。她进来看看,出去时把门轻轻关上,楼下电视机也关掉了。我迷迷糊糊地躺着,胸口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很小很紧张。我马上起来,跟她说,“我没事,你不要打电话叫他回家,他在上班正忙呢。” 她像做错了事一样,赶紧说,“我没有叫他回来,我就是跟他说你病了。” 这时我看见炉台上的红色指示灯亮了,她烧了一锅水,洗好的米还没有下锅。她说,“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米,想给你煮点稀饭。” 我本来想说不是不让你动火做饭的么,但是我突然生起自己的气来,为自己的粗暴感到愧疚。那锅没煮的稀饭让我无比疼痛地想念起妈妈,虽然她就紧张地站在我面前。
说看看某人,那是没有网络的时代。如今,都变成了看看谁谁有没有留言,或者贴了新的帖子。时代变迁,让人越来越虚拟,反而是文字和音图成了世界的主角,而人却如同虚无。
你文章最后一句都很有意思。
也许就像一个长跑赛手跑到终点,发出的那一腔呼吸。
人的灵魂,只有经受很多曲折,才能丰富和厚重。如果一旦承受不住,就会碎裂,很难复原。当然这是静止地看问题,如果有了密切有效的沟通,心灵如玉一般,变得温润圆通。交流和沟通,是人类心灵的东风,只是很多人越来越不愿意沟通,让世界被网络的蔓延和疯狂占据了。
人类走出自然,如果远离自然,终究会枯竭的,因为每一个人站在人群里,都显得非常孤独和无援。
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了,那边有她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我们生命中的十字架。扛不住了就任性一下,我们也是人,要活的。
拥抱!
如果撑不住了,想粗暴就粗暴一下吧,这没什么。你爱妈妈,你的良知很清楚,偶尔情绪发泄无伤大雅。不要生自己的气。
非常理解你,人生如此,要坚强!
这个时候病人身边的亲人是压力最大的一个。 既然她像小孩子了, 那么就把她当一个小孩子对待,会不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