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铁龙(2004-4-22)
之一:当有客人来拜访我们的青蛙的时候
从前,有一只陌生的青蛙来到草地青蛙村,在那里租了一座小房子,走
进去,转身锁上门,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谁也没看见他怎么来的:就是说他肯定不是步行来的,否则会有人看见
他路过;肯定也不是坐车来的,否则会有人听到过声音。
就是说他是突然出现的。他租下那座红顶的带烟囱的小房子,秘密地生
活着。
打那时起,没人知道,他整天都在干些啥,他怎么生活的,他靠什么维
生以及他想在这儿干吗。
“我敢打赌,那是个外星蛙。”
一只青蛙这么说。
他不出门捉苍蝇,也不购买食物,甚至从不出来给自己弄点喝的东西。
没有水喝,任何人都会渴死的,更别说青蛙了。
“如果他不需要饮食,那他一定是个外星蛙。”,上面那只青蛙接着说,
“前段时间不是老听说关于飞碟和天外青蛙的消息吗。我的天,一想到我们
中间有这么一只青蛙,我就全身发抖。”
“那他很可能只吃从软管子里挤出来的太空食品或者是干粮。肯定是这
样的。”
“到现在为止,我们这儿还从没来过陌生蛙呐。”
甚至月圆的时候,他也没出来去约会个姑娘啥的—这是这里的风俗,每
个人都这么干。至少是每只青蛙,每只癞蛤蟆,也就是说,每只男蛙。
也从来没人听见他呱呱叫过,估计他也没有亲戚。每个人都有几个亲戚,
不时会来串串门,添点乱子。青蛙们也不例外。
而且他也没有收音机,因为我们听不到他房子里有音乐声,更别说电视
机了,否则他该装上天线了。
没听见他呱呱叫过,也没听见他有过任何声音。先生们或者女士们,不
出声的青蛙,到底是个啥青蛙?
“我认为他是个美国蛙”,一个很老的老头或者青蛙或者别的什么说。
总而言之,他们不停地嚼这个奇怪的陌生蛙的嘴皮子,以至于他们的嘴
巴越来越大,最后变得跟他们的身体一样宽了。这一点一直保持到现在。
然后有一天,这只老青蛙又说:“美国蛙。只有美国蛙才会这么傻头傻
脑的。”
“俄国蛙也一样啊,亲爱的。”
“意大利蛙呢?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他们吃长面条,把长面条晒干
了堆在家里,也不用出门买东西。”
“波兰蛙,匈牙利蛙,放唱片的蛙,他们都会吃长面条,这根本证明不
了他为什么不出房门。那是个美国蛙,是个混蛋!”
“而且是个间谍,先生们女士们。我告诉你们,这只蛙是个间谍。”一
个500 个孩子的母亲呱呱叫道:“这方面我可很在行。”
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句话,因为一旦某只蛙愿意相信某件事,那你
就一辈子也别想说服他。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一件事,直道生命终
结。就跟我们的老爸一样。
可是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来拜访我们的青蛙了。
一只女蛙。
她穿着一件皮毛领子的衣服,完全象一位淑女。
“噢!我猜,这是他的秘书。那这个美国蛙一定是个作家。作家也不出
家门,因为他们要写诗—在打字机上写。”
“那总可以听到打字机的声音啊。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呐!”
“如果他是个真正的诗人,那他应该用手写。那这个秘书就是来用手誊
写那些诗的,因为没人能认得出诗人手写的字,因为诗人根本不会用手写字。
就这么回事。”
“也许他只是个写侦探小说的,因为,侦探小说作家也不出房门,因为
他们只是抽烟喝酒,然后就有女蛙找上门来。依我说:他是个写侦探小说的
美国蛙,是个混蛋。”
就这样他们达成了一致:这只陌生蛙是只美国蛙,写侦探小说的,是个
间谍,还是外星蛙,他不听收音机,不看电视,家里有个女蛙来做客。
“噢噢!”
在草地村,他们白天黑夜地潜伏着,暗地留心,以免错过任何热闹。
有时,小房子晃了晃,听得见“波”的一声响。
每隔三天,那位女蛙就走出房门,去买烧酒和生烟丝。很快,整个村子
就弥漫着烟臭,使得最早的一批居民决定:如果这臭味再不减淡,或者他们
自己再不适应这味道,他们就搬到别的地方去。
就象人会习惯一切一样,几乎所有的生物也都会习惯几乎所有的一切。
他们习惯了这味道。
好奇也使他们留在了这个地方。还有些留下来,是因为他们喜爱池塘,
而城里可能找不到游泳的地方。
只不过有一天,当他们已经对这只陌生蛙相当习惯,以至于不再老是打
听他的消息的时候—这一天,门开了,那只陌生蛙同那位女蛙走出房子,步
行离开村庄,消失在远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