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哥一点儿也不老,也不过就是比我长了4个月而已。说起来,倒一直觉得老哥心性反比我年轻。
小时候长在北大校园。在北大幼儿园,到我们那一年,好些家长去申请,把我们大约四五十个孩子拢到一块儿,办了一个戴帽班。我们六岁就在幼儿园该上大班的时候上了一年级。幼儿园毕了业,小学直接就上了二年级。我们那一年很庞大,一共有八个班之多。虽然五年同校,毕竟是年纪小,社交能力还没有成型,对于外班的孩子都是很少正眼瞅上几眼的,很少搭理的。老哥和我虽是同校同级,倒也不认识。
升了初中,分在一个班。都是缘于南方人的基因,个子都属于矮小那一类,我和老哥成了同桌。
那时候,老哥还不是老哥。
同桌爱说话。还特别爱上课说话。曾经,因为说得特别热闹,惹得坐在前面的同学回头观望,继而引起连锁反应,当场两人一起被老师点名批评。至今记得被那么多同学笑。当时年纪还小,被班上年长的早熟的同学起着哄的笑,脸上真的很挂不住。一连好几天都不肯再跟同桌讲一个字。连下午放了学,回家走在路上,跟所有人讲话也决不跟他说一个字。后来转学进了城,才忽然接触到一个字,侃。老哥就属于特别能侃,不把对方侃昏头决不甘心的那种人。
那阵子,香港电视剧“霍元甲”,“陈真传”播得正红火。我从一开始就私下里认为同桌长得象是陈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偶然在电视上看见电影“Kung Fu Hustle”,再次看到当年的陈真,心里不断的说,就是像,真像,老哥就是那样的。貌似傻憨,真正内秀。
同桌有着广东人的厚嘴唇,个子不高,总带着有些发憨的笑。这人满聪明的,但是那宽厚的笑容偶尔会给人以错觉,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有点愚。在以后长久的交往中,认识到这人的宽厚与豁达,一如他的憨,自有可爱之处。无论岁月怎样变迁,各自走过怎样不同轨迹的人生,再相遇,他的快乐与随意,依然能够感染我。
同桌之爱说话多少让我有些嫌弃,嫌他太呱燥。尽管知道他对我很好,很关怀,也体会得到他常常望过来的眼神,就是不能够接受他对我好。那时候年纪太小。哪里懂得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只是直觉上跟这个人亲近一些,跟那个人远一些。同桌是属于跟我远不了也近不了的。
他跟他的好朋友都跟我交情不错。他的好朋友相比较而言反而感觉上跟我比较近。因为那个人话不多。三个人,一段扯不完的故事。直到今天,依然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日子,一段不了了之的人生。
其实,和同桌也就同了一个学期班。但是至今,他依然不承认就只是那一点点的交情。可是如今他再问谁,谁也记不得我这么个人来。他自纳闷儿,可就是不承认自己记错了同学过的日子。
同桌在初三毕业那年暑假跟着家人南迁去了广州。临走之前,他的好朋友找机会告诉我,要我跟同桌通信。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答应下来。本也没打算认真的,却在无意中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很好的笔友。一来二去,竟也开始对于他的书信有所盼望,也能够有些共鸣,竟然因为空间阻隔而亲近起来。书信中表现出来的,不完全是我记忆里的同桌了。信纸上的同桌少了好些浮躁,多了好多思索。或许是各自都长大了不少,对于世界,对于人生,开始有了关注,有了自己的理解。感觉上,竟然比跟他同桌时要近许多。
偶然,同桌依然会悄悄流露出些许的无奈的表白。几次置之不理之后,觉得我自己不够磊落。便老实告诉他,在我心里,终是偏向他的好朋友多一些的。但又实在舍不得这样投机的一个笔友,便磨沽他成了我的老哥。想来,他一定也是无可奈何的。而我一定是耍了赖的。
虽说是缘分未到,却也最终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结果。一直到我出国以后,还和老哥一直书信往来,直到我嫁人才莫名其妙地断了联络。长久的岁月里,自己感情上的,学业上的磕磕碰碰,都跟老哥讲,即使在他高考,以及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都还一直给着我精神上的支持与安慰。
对于老哥,心里有一份感激。感激他这么多年以后,依然如旧地亲切地带我一如既往。感激他不变的关怀。感激他的沉默。没有兄弟姐妹,我一直以为,即使真有个兄长,对我再好也不过如此吧。
本命年,竟然又找到了断了联络的老哥。一时之间,仿佛找到了家人。听他自然地在话筒另一端叫我妹妹,心里实在温暖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