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花不採白不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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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摄记忆:外地人不买报纸,北京人不逛王府井!

(2023-07-21 16:01:14) 下一个

 

来源于:皇城根儿胡同串子
 

  感谢一场大风,又刮出一个蓝天。天好心情就好,看嘛嘛美,兴冲冲我去了王府井。

  以前去协和医院看病是进西门,听在西门口卖报纸的老太太说,外地人不买报纸,北京人不逛王府井。听后我觉得老太太的话有点偏激,王府井一直是北京人购物胜地,怎么会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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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进协和看病改走东门了,说实话,由西改东的这些年我还真没去过几次王府井。一是超市多了,买东西如此方便,谁还大老远颠颠儿跑趟王府井。二是自拆了东风市场盖了个不伦不类的新东安后,王府井人气大伤,昔日的繁华热闹荡然无存,如同改造后的前门大街一样,也就蒙蒙外地人而已,北京人谁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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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一语成谶,但她只说对了一半,如今有了电脑和微信,买报纸的北京人也少多了。

  华侨大厦西边的大街如今叫王府井大街,其实不对,真正的王府井大街往北只到金鱼胡同口,八面槽北边的这条街应该叫王府大街。呵呵,为了沾点儿商气儿加了个井字。

  诸位,请看这座大楼,认出来了吗?对,文革前中国文联的办公楼。您再仔细看看这个阳台,虽说安了窗户,但整座楼只有这么一个阳台,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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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小看这个阳台,当年文联造反派批斗黑帮时,不知有多少文学泰斗、戏剧名家在上面亮过相,不知有多少美术大师、音乐人才在上面挨过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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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文革早已成为过去,有人已经开始把它遗忘。但我知道,那些打他们斗他们的人中,有不少曾是往日的朋友、同事、战友,甚至还有家人。

  在群魔乱舞面前,人类暴露的是卑怯和自私。

  文联往南是灯市口。

  灯市口的由来要追溯到明代,永乐年间每逢正月初一到十六的晚上,这里的店铺酒楼都要挂出五颜六色的花灯,灯光照得一片通明,其中以上元节这天的彩灯最盛,灯市口因此得名。当年盛况姚雪垠在《李自成》一书中有过描述,见该书第一卷二十六章。

  如今灯市口高楼林立,曾经的全国妇联和红旗越剧团早就不知去向,我还记得西口路南曾有座小医院,同学的母亲在里面当过医生,这座医院没准也被开发商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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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市口最出名的是两所中学,男二十五中和女十二中,这可是过去六年级小学生最憧憬的学校。

  值得略述的是二十五的校舍,一座三开间大门后面是几进几出的大宅院,房屋高大庭院宽阔,曾是严世藩的住宅。

  严世藩,明朝嘉靖年间奸相严嵩的儿子,仗着严嵩权势为非作歹、肆意淫乐,世人皆知的“肉唾壶”典故就出在严世藩身上。

  据说每天清晨严世藩醒来后,会有数十位赤裸姬妾伏在他床前,仰颈张口充当他的痰盂。

  由此可见严世藩的荒淫无耻到了何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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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中的校舍早已拆除贻尽,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大门。想知道其真面貌,只能通过电影《红旗谱》了。朱老忠率众大闹县政府的镜头就是在二十五中拍摄的,站在屋顶振臂呐喊的各乡农民全由二十五中的学生们扮演。

  从灯市西口往南,一直到东安门大街东口,这段路叫八面槽。清乾隆年间在这段路设有八个饮马用的水槽,以后便被称作八面槽。

  现在八面槽路东拆的只剩一座天主教堂,常有人在这儿拍婚纱照,偶而有人在里面举行婚礼。一个中国人,连天主教和基督教都分不清楚,举行个洋婚礼不知道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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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以前隐藏在王府井小学的围墙里,寻常看不见。如今小学没了,教堂火了。

  教堂的北边有过一个饭庄,创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萃华楼,鲁味菜肴做的精致美观、清香鲜醇,很受食客青睐。

  该店开张后特意宴请过笔者的爷爷,因为笔者爷爷当时是商界山东同乡会的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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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萃华楼已迁离八面槽,落户在东安门大街。

  教堂斜对面是利生体育用品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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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利生当年可是鼎鼎大名,从单杠、双杆、篮球架直到上体育课吹的哨子,凡跟体育有关的东西利生全卖。我的泳裤就是在利生买的,才花了几角钱。

  文革前的学生最喜欢逛利生,除了欣赏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体育用品外,还希冀能碰到某个知名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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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里的大楼不出名,但它所在的位置出名,当年“清华园”澡堂就建在这儿。

  老年间北京澡堂特别多,仅东城就有一二十个,象米市大街的“宝泉堂”、东四南大街的“怡和园”、北大街的“松竹园”、沙滩的“广澄园”、东单的“恒兴池”等,都是不错的澡堂,其中档次最高的属“清华园”。

  “清华园”门脸儿不大,有几节高台阶,由于里面空间小,赶上人多还要在大街上排队。“清华园”的档次高在单间上,它的单间分两种,对外营业的是普通单间,装有高级浴盆和家具的单间不对外,那是给名人大佬准备的。

  我插队那几年只要回京就到“清华园”洗个澡,洗去一身污垢和虱子,再美美睡上一觉,恍然又成了北京人。

  从澡堂的位置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十字路口,把角是个报刊服务部,专卖过期的报纸和画报。学校要求给课本包书皮,从这儿买两本画报拿回家,足够几个学生用了。

  到了十字路口,就算到了王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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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十字路口往北是八面槽,往西是东安门,往东是金鱼胡同。四个方向属金鱼胡同变化最大。

  金鱼胡同东口路南是红星电影院,一座红色的欧式建筑,曾属基督教女青年会所有。据说解放前当过美国兵的军人俱乐部,解放后改为红星电影院。

  这座建筑地下室有个射击场,我在里面打过小口径,三枪打了24环,成绩还算可以。

  路口北是清末重臣那桐的府第,一座带花园的几进四合院,在北京堪称上等宅院。

  在回忆老北京的文章中,不少人写过那家花园鼎盛繁华时的景象,作者既有那家的后人也有占用那家宅院的工作人员。虽然他们把那府当年的盛况描述得淋漓尽致,却忘记介绍那府的大门。

  我认真看过那府大门是源于一次偶然。

  一次我路经金鱼胡同东口,发现那府大门口聚集了一群年轻人,团团围住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手拿一根长长的木棍指点大门两侧山墙的墀头和屋檐的瓦当,说着许多我听不懂的名词。中年人讲的很仔细,年轻人听得也认真,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通过校徽我知道这是一群中央美院的师生,因为中年人佩戴的校徽是红色的。

  那府的大门是座广亮门,大门地面比胡同地面高出几节台阶,磨砖对缝很平整。门簪上面的木板绘有彩色图案,门簪的正面也画着花纹。山墙从墀头往下全是砖雕图案,屋檐瓦当也刻着花纹。

  可以说从大门到山墙,从屋檐到屋脊,连大门两旁的抱鼓石都算上,到处是雕刻的动物和花卉。

  仅一座大门就能吸引中央美院的学生来观摩学习,其精美程度可见一斑,由此也可想而知那家花园里面的典雅和精致了。

  穿过金鱼胡同直走,就到了胡同西口。西口路北有一个高大的天棚,这是一家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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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儿要勘误一句,许多回忆金鱼胡同的文章总把这家酱园叫“天源酱园”,谬也。

  “天源酱园”创建于清同治年间,坐落在西单路口,金鱼胡同西口的这家酱园最早叫“天义成”,创建于清咸丰年间,要早于“天源酱园”。“天义成”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被“东来顺”饭庄的东家丁子清接收,把“成”改成“顺”,就成了大家广知的“天义顺”酱园。

  这座酱园最大的特点是有一个奇特的大屋顶,能把整个天井罩住。由于空间大,空气流通好,顾客进入酱园闻不到其它酱园固有的杂味儿。

  提到“顺”字顺便说说对面的东来顺。

  东来顺想必大家都知道,北京涮羊肉的翘楚。东来顺自把天义顺接过来,涮肉所用的各种小料均为自产自用,其精细程度可想而知,更为一般涮肉馆难望项背。

  能由一个小饭摊发展成一个闻名遐迩的大饭庄,说明老板丁子清具有精明高超的经商之道。好多年前我看过一本小册子,说每年三月份东来顺照例要停业修灶,丁老板为了不让老顾客流失,在停业前一个月就开始往肉饼里增添肉馅,每天放一点儿。停业后吃客到别的饭铺吃肉饼,明显会感到肉馅不如东来顺的多,等东来顺修好灶又继续回东来顺吃。丁老板等回头客都回来了,再逐渐把肉馅减到以前的标准。

  丁老板经商有道,绝不做一锤子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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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书接上回。

  王府井外文书店是北京最大的外文书店,成立于58年,至今健在。幼年时倘若父亲带我们逛东安市场,总要进去逗留多时。以至于小妹妹每次都强调,不许进书店。

  我不懂外语,小时候却喜欢翻看一本俄文版的《恰巴耶夫》,里面的插图太吸引我了。后来苏联电影《夏伯阳》在北京上映,发现影片里夏伯阳的穿戴和插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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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安市场旧书摊相当有名,不少文人学者都光顾过。别看是旧书,质量和品相却不低,古籍中有不少是善本或珍本,甚至还有孤本。书商除了把这些书和碑文字帖放进屋里书架,其余旧书全都堆放在过道书摊上,随便翻阅。

  不要小看胡乱堆放的书,许多是解放前的版本,有不少已经绝版。

  往书店南边走一段路,就到了当年显赫一时的北京百货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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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货大楼旧貌未变新颜,还是老样子,只是感觉楼前的广场小了,小时候觉得特别宽敞。

  自百货大楼建成,北京人就把逛百货大楼当作一件盛事。百货大楼也不辱使命,里面的商品样样俱全。

  进大门往前走,走个十来步就是糖果柜台,照片上女孩站的地方就是糖果柜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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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台前天天排大队,许多人排队不为买糖,只为看张秉贵表演。

  我从张秉贵手里买过多次糖,只见他抓一把,然后再往盘里扔个三两块,保证份量正合适。

  百货大楼对面往南,过去有条细小的胡同,进去左手是一个福建菜馆,叫“闽江春”,再往里走是王府井商业职工的内部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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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队回北京我曾有过弹尽粮绝的窘状,一位同学手里有内部食堂的饭票,几次带我去吃饭。那时吃饭便宜,一份素菜五分钱,肉菜最贵两毛五,即便这样还是吃素菜的时候多。

  “闽江春”菜馆曾发生过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

  一次听见里面传出传出吵架声,只见几个顾客正在大声嚷嚷,说菜的味道不对,要求重炒。

  女服务员双手拤腰,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吵什么吵什么,来北京吃饭还挑肥拣瘦,凑合吧。

  顾客急了,说你凑合一个给我看看。

  女服务员一听满脸绽开笑容,对远处一招手说,嗨,你俩过来,咱们吃。

  立马过来两个女的,嬉皮笑脸坐下就吃。别说周围的顾客,连我都惊呆了。

  哈哈,一副造反派的嘴脸。

  如此明目张胆吃的服务员我是头遭见,偷吃倒经常见,不但经常见还被偷吃过。

  还记得吗,东安市场有个湘蜀餐厅,就是卖五毛钱一个大肉包子的餐厅。一次我在里面请一位外地朋友的侄子吃饭,当时他在八一队打篮球。

  吃饭间无意中扭头,恰好看见服务员从盘里搛起东西塞进嘴里,记得我俩还对视了一眼,等走近才知道那是我点的一盘葱烧海参。

  见服务员脸红红的,知道她发现我看见了,为了给她面子,我没说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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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井离协和医院很近,穿过宽宽的帅府园胡同就到了。上面这张照片过去是军区后勤部礼堂,同学父亲在后勤部当领导,我俩经常去里面看电影。

  煤渣胡同的后勤部变成王府饭店,帅府园的俱乐部也变成协和的院史馆。

  这座楼一般人不熟悉,它是总参第四招待所,当年某位逝去的军区老大的财产占了半层楼,如今人去楼空残破不堪。能在王府井闲置的楼实不多见,说明它的产权没变,如果隶属总后勤部,我想一准让谷俊山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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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井曾经有过一排长长的橱窗,里面除了当天报纸外还有宣传图片,橱窗后面就是这座楼,王府井唯一跟商业无关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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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年轻人都不知道,这座楼最早是《人民日报》所在地。《人民日报》搬走后变成《经济日报》,等《经济日报》再搬走就变成如今的模样,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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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楼旁边是王府井小吃一条街,花花绿绿挺热闹,可是我研究了半天,里面的小吃似乎跟北京没半毛钱关系。不信,有照片为证。

  唯一沾点边儿的是糖葫芦,但糖葫芦并不是北京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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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再看这张照片,柜台旁边写着“老北京开口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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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北京生,北京长,在北京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老北京城卖过开口栗子。

  工美大楼似乎没动地方,建华皮货店的楼上是肯德基了。当年建华皮货店橱窗里摆的老虎皮我还记忆犹新,还有一顶顶海龙皮水獭皮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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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已到王府井南口,著名的王府井新华书店还在,只是卖身给东方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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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为,北京的大拆大建始于东方广场。东城区文化局领导为了仕途在其管辖内一路拆迁,文化与遗产必须给乌纱和金钱让路。

  南口对面从东往西数,三座楼群一字排开耸立在长安街旁。第一个是对外贸易部,过了台基厂路口是煤炭工业部,再往西是纺织工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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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这几个名字还是上世纪的叫法,现在外贸部历经几次合并改组成商务部。煤炭部因上访人员有碍观瞻,搬走后成了杂楼。纺织部倒是没动,只是成了协会,风光已不再现。

  在这里说个小插曲,解放初期三个部同时盖办公楼,政务院拨了同样多的款项,最后外贸部盖成三座三层楼,煤炭部盖成一座五层高的大楼,只有纺织部盖了一座三层小楼。

  原来纺织部盖楼的人和营造商合谋,把钱贪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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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境迁,王府井早已不是旧模样了。对于王府井的变化,有人唏嘘不已有人额手庆幸。北京城如今这般模样我不妄加评论,我只想,等我们这茬还曾接触过文革前北京的人故去,北京还会有历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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