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花不採白不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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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我那脱不掉的马甲,再请张爱玲给咱撑腰

(2013-07-08 08:42:29) 下一个
我承认,比起众多网友如雷贯耳的ID来,我在WXC的马甲不那么雅观。绿童鞋见了会说:这男的有点贼眉鼠眼的。蓝童鞋见了会说:这丫吃相太难看。我都冤枉死了,有木有?
 
众网友选马甲时,一定跟给头胎孩子起名似的,上下求索,广集众议,翻三天《康熙字典》的也大有人在。而几年前我进WXC时,只是看了一个半黄不黄的笑话笑得肚子疼了一整天,所以才有心把它贴出来让大家也乐乐。没想到WXC挺麻烦,还得注册。起啥名字着实让我抓耳挠腮犯难半天。咱一个大老爷们,别起个女了女气的名儿忸怩作态,也别装个学究故作深沉,也不能弄个莫名其妙找不着北的,于是我差点叫自己为“路人乙”。但转念一想,咱多少也得来个醒目一点的。虽说才疏学浅,但自认为身上还多多少少有点闪光点吧,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埋葬在千百万个路人甲路人乙之中也有点不甘心是不?
 
正在犯愁之际,当时电视正在播放邓丽君小姐不辞辛苦地在金门劳军演出。邓MM邀请几位国军大兵上台与她合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没想到这几位兵哥都是花花肠子,故意给邓美眉使坏,唱着就改词儿了,好端端的名句唱成了“路边的野花你不采白不采”。当时逗得邓小姐捂着嘴笑个不停。我心想这几个小子倒是挺油墨的。灵机一动,得,马甲就叫它了!因为俺脚着反正听来的笑话是白来的,贴上来大家不乐白不乐。

注册马甲时不知脑袋里扭了哪根筋,在键盘上打出“cai”三个字母,出现很多中文字可供选择。也许是因为好久没动笔写中文的缘故,我想采花应该用手的吧,因此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繁体字的“採”。结果弄得了一个繁不繁简不简的怪马甲。别人还以为我故弄玄虚呢。

没成想自从穿上怪马甲之后,一发而不可收,在自己的园地里,辛勤劳作,锄禾日当午。几年来不但在自己的空间里保存记录自己的心灵收获,还欣逢不少网友的来园子光顾驻足。虽说比起城里动辄千万访客的大咖们差了不止七八条大街,自己还是小有成就感。
 
我也曾问过网管:能否换个ID?答曰必须重起炉灶。那咱可舍不得放弃这块苦心经营的园地。得,既然歪名在外,就随它去吧。哪位圣人说过“人不可貌相”,有木有?
 
要真较真的话,咱也能挖出点哲学意义来:生活的美随处都是,看你是否去努力发现,认真采撷。有人收获得多,就得到了更多生活乐趣。有人收获得少,这能赖自己懒惰或有眼无珠。正像WXC上每天有很多美文美图,如果你今天没能抓住,明天可能就看不到了。这就是“不采白不采”吧。英文不是有句谚语吗:So many fish, so little time。叹的是生命太短暂,要尽可能抓住所有的美好。
 
张爱玲散文集《流言》的第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自己有一个恶俗不堪的名字,明知其俗而不打算换一个……”

张爱玲原名叫张瑛,英文名字是Eileen。她母亲送她进教会学校登记入学时,为填写什么名字踌躇了半天。张爱玲回忆当时母亲觉得“张瑛两个字嗡嗡地不甚响亮。她支着头想了一会,说:‘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罢’。”于是张爱玲这个日后路人皆知的名字就诞生了。

张爱玲回忆:“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与我同名的人有两个之多,也并没有人觉得我们的名字滑稽或具有低级趣味。中国先生点名点到我,从来没有读过白字;外国先生读到“伍婉云”之类的名字每觉异常吃力,舌头仿佛卷起来打个蝴蝶结,念起我的名字却是立即朗朗上口。这是很慈悲的事。”
 
但当她再大一点就开始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于是怨言就来了:“为什么不另挑两个美丽而深沉的字眼,即使本身不能借得它的一点美与深沉,至少投起稿来不至于给读者一个恶劣的最初印象?”

但她还是始终没有给自己另起悦耳动听的名字。除了在英文作品中署名Eileen Chang之外,张爱玲似乎一生没有用其它名字。她说:“中国的一切都是太好听,太顺口了。固然,不中听,不中看,不一定就中用;可是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为一种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实际的人生。”
 
但作为一位女作家,她还是对人名有强于常人的敏感。她说:“适当的名字并不一定是新奇,渊雅,大方。好处全在造成一种恰配身份的明晰的意境。我看报喜欢看分类广告与球赛,贷学金,小本贷金的名单,常常在那里找到许多现成的好名字。譬如说‘柴凤英’,‘茅以俭’,是否此中有人,呼之欲出?茅以俭的酸寒,自不必说,柴凤英不但是一个标准的小家碧玉,仿佛还有一个通俗的故事在她的名字里蠢动着。在不久的将来我希望我能够写篇小说,用柴凤英作主角。”
 
她甚至指出每个数字都“脱不了它独特的韵味”。“三和七是俊俏的,二就显得老实。张恨水的《秦淮世家》里,调皮的姑娘叫小春,二春是她的朴讷的姊姊。《夜深沉》里又有忠厚的丁二和,谨愿的田二姑娘。”我们如今说“这人有点二”正应了张爱玲的发现,说明并不是当代人的新词儿。仔细想想中国还真有这个传统。《红楼梦》里有木讷的尤二姐和刚烈的尤三姐。《小二黑结婚》给人感觉男主角是个忠厚老实的农村小伙。如果叫成“小三黑”,就有点不太靠谱吧。
 
张爱玲还提到《儿女英雄传》里有趣的一段:“安公子有一位‘东屋大奶奶’,一位‘西屋大奶奶’。他替东屋题了个匾叫‘瓣香室’,西屋是‘伴香室’。他自己署名‘伴瓣主人’。安老爷看见了,大为不悦,认为有风花雪月玩物丧志的嫌疑。读到这一段,我们大都愤愤不平,觉得旧家庭的专制,真是无孔不入,儿子取个无伤大雅的别号,父亲也要干涉,何况这别号的命意充其量不过是欣赏自己的老婆,更何况这两个老婆都是父亲给他娶的?”张爱玲的这段评论令人会心一笑。
 
张爱玲的文字依然处处显现她一针见血的风格:“中国是文字国。皇帝遇着不顺心的事便改元,希望明年的国运渐趋好转。本来是元武十二年的,改叫大庆元年,以往的不幸的日子就此告一结束。对于字眼儿的过份的信任,是我们的特征。”
 
既然张爱玲都死守着自己“恶俗不堪的名字”终生不改,我也决定不换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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