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一叶

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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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倍思亲

(2009-01-19 11:22:05) 下一个

昨晚去孩子学校,小学学生部主任Miss K 过来对我说,“Happy Chinese New Year” (中国新年快乐)。前两天看到网友心路关于中国小年的blog, 感触良多,我给她留言写到,“童年过年的记忆总是那般温馨,在异国他乡,每逢佳节倍思亲。珍惜与家人一起过年的时光。”

小时候,我和妹妹最盼望的是春节。母亲从小在江苏建湖县长大,年轻时随她兄长来到福建。父亲祖籍江苏江都县,但从小随他祖父在上海长大,年轻时响应号召,来到福建南平支边。在福建他自学考上了福建师大政教系,后来南平好友介绍他与母亲认识相恋结婚。母亲的兄长离开福建回苏北,母亲却在福建南平住了下来。

我和妹妹小时候在江苏江都县爷爷奶奶身边。江都县属扬州地区,扬州自古以来就是江淮经济文化中心和对外往来的重要港埠。宋词人姜夔《扬州慢》称扬州为“淮左名都”。有许多文化古迹,如瘦西湖,二十四桥,和古运河。古运河开凿至今已有2400多年的历史。最早开凿于春秋末年,吴国夫差为了北伐齐晋,从江苏的江都(扬州)到淮开运河,名邗沟,是中国最早的运河。隋朝为加强经济,通漕运,利用天然河流和旧有渠道,形成运河体系。公元605年隋开凿运河后,隋炀帝三游扬州。

在福建的父母思念我们,妹妹3岁时就回到他们身边。爷爷奶奶舍不得我离开,把我留在他们身边直到6岁,扬州话其实是我的母语。初中毕业那一年暑假,我和妹妹回扬州探访亲人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虽然已不会说扬州话,但能听懂每一句扬州话,那份深储于儿啼时的乡音,仍不依不饶地跟随着我。

扬州印象最深的不是冬雪,也不是叔叔的婚礼,而是妹妹去福建的那一年端午节,奶奶在包粽子时,突然垂泪低叹道,“今年蓉蓉吃不到我包的粽子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原来奶奶想着已回南方的妹妹。童年与爷爷奶奶嬉戏玩闹于田野平原,与他们在一起,初成长的日子,熏陶了我热爱亲近大自然和拥有博大的胸怀。我是长孙女,祖父祖母对我很是宠爱有加。而今,两位老人都已作古。在北美常常忆起扬州故里,红雕梁的古朴平房院落,细格子小轩窗,旧式红木家具,古香古色的床。春天时燕子有时飞进屋里,在房内横梁天窗上扑腾呢喃,阳光丝丝缕缕地从天窗倾泻下来,无忧无虑的我试图用小手抓住阳光里飞扬的灰尘,幼时的我没能捕捉到阳光里的尘埃,但与祖父母在一起的许多时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俏皮生动。

父母到福建后很快就入乡随俗,每年春节他们既做江苏菜,也作福建菜。记得父母过年前几天会炸许多江苏风味的肉圆,蛋饺,放在我和妹妹的小房间大瓦罐里留待新年时用。那时物质贫乏,我和妹妹嘴馋,过节前常常偷吃。长大后当笑话讲给父母听,母亲笑着说,“那些肉圆,蛋饺炸得不是很熟透,你们肚子居然没有吃出问题?” 除夕夜我们有时包饺子,妈妈还会作手工刀削面,父亲很爱吃母亲亲手擀作的面,总赞不绝口。除夕下午父母一起开始作一圆桌的好菜,妈妈有时喜欢煲福州风味的汤,鸭汤味道最是佳美。除夕夜一家四口坐在一起,除夕晚餐父亲破例让我和妹妹品尝红酒,我小时好酒,几口下肚,脸红手热,好不过瘾。晚餐后,有时看邻里放烟花,有时打开电视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大年初一父母带我们到邻里和邻居们拜年。我和妹妹穿上新衣。妈妈的小妹那时从江苏来到南平,我们的小阿姨是我们在福建唯一的亲戚,小阿姨嫁给了一个福建莆田人,也在南平居住下来,后来他们有了一个聪颖可爱的女儿 -- 比我小九岁的表妹燕燕。过年我们两家互访,添了许多节日气氛。如今,聪明的表妹早已从上海华东师大毕业,在上海工作多年后,被聘到新加坡一公司做事。

来美国多年,住处远离中国城,春节没有任何节日气氛。但感谢神的眷顾,来美第三年秋天妹妹被纽约雪大服装设计系录取,又因她在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成绩优秀,作品出类拔萃,雪大提供给她攻读硕士学位的全额奖学金。我们姐妹得以在异国重逢,在雪城她住了四年。来雪城两年后她硕士毕业,与来自浙江舟山在雪大攻读博士的云杰结为百年之好。

最难忘的是2001年,父母来雪城帮忙我和妹妹。那一年夏天,妹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一个月后我也添了第二个孩子。2002年春节我们两家和父母一起在雪城过年,父母做了许多菜,有传统的肉圆,蛋饺,我们还一起包水饺在海外共度佳节。然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2002年夏天,妹妹和妹夫决定回到东方,妹夫接受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教职,妹妹一家迁到狮城。父母也不愿常住异国他乡,退休后返沪,只有小阿姨,姨夫一家仍在福建。而妹妹居然和我们看着长大的南平表妹燕燕同住狮城,常在一起过节,让我好生羡慕。

说起故乡,小时从扬州到福建南平念书时,总认为自己是江苏人,记得小学时作文《我的家乡》里写道,“我的家乡是鱼米之乡的江苏。”而在福建居住多年后,来北美,山城南平也成为我的故乡,那飘摇的悬索桥,弯弯的闽江水,曲径通幽的九峰山,竹林掩映的明翠阁,蜿蜒陡峭的三千八百坎,儿时的玩伴,中学时的良师益友,还有闽北的光饼,鱼丸,笋干。以及与家人共度的佳节良宵,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我的记忆和梦乡里。《闽北日报》专栏“闽北人在外”曾多次刊登我来美后的随笔散文和海外见闻,给了在海外的我许多鼓励和支持。

如今,我和父母妹妹天各一方,虽然我们隔着大洋,但值得欣慰的是,我一家,妹妹一家和母亲都是基督徒,我们常常在主里互相祷告,每周电话里常有问候,天涯咫尺,神如我们的使者,为我们在灵里沟通。每晚临睡前,我的孩子都记得为远在中国的外婆外公祈祷,愿他们身体康健,但愿人长久,也祈愿神赐福中国。

前几天,在美国居住40多年,来自台湾的Wendy电话里告诉我,她刚从台湾返回,安葬了90多岁刚过世的老父亲。她说,我已60多岁了,人生中最精华的时光却是三十多岁时,因为那时候她的两个儿子尚小,父母健在,每次回台,机场口一边有自己父母迎着,一边是她的两个“小萝卜头”雀跃着。而今此番返台,两个儿子均已长大离家,两老皆已过世。到机场口时她泪流满面,时光飞逝,机场曾经的热闹已不属于她了。她感叹道,好好珍惜三十几岁这几年,多和孩子在一起,常回国看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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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08年2月2日,去年春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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