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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抵达厄瓜多尔首都基多,是当地时间晚上11点30左右。我贴着窗看向地面,机翼下方能看到一片规模不大的灯光网。
欧文给了我一些资料在飞机上打发时间,其实我知道他是很婉转地在给我补课。从报名到出发,我没有花心思在了解具体行程上,只看必须做的事项,其他的我都忽略了。从聊天中他感觉到我似乎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很是惊讶。
我们抵达基多市休息一晚,第二天就会去往另一个叫做Tena的城市驻扎大本营。Tena靠近亚马逊的主要支流纳波河,我们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就将去往纳波河沿岸比较偏远的四个营地,给当地的人们做医疗服务。
踩着午夜的钟声踏出基多机场,迎面扑来温和而湿润的清风。尽管厄瓜多尔属于赤道国家,基多却因为它的高海拔位置,四季如春。只是,这里并没有四季,只有旱季和雨季。这会儿正在旱季雨季交接的时段,天气变化比较多一些,空气湿度很大。难怪小册子上让我们不要带美妆,护肤和护发用品,因为这里的湿度对于普通的产品很不友好。
组织方在当地的工作人员已经举着牌子等在外面,告诉我们当晚的住宿就在附近,分批打几个出租车几分钟就到。
我对基多的第一个印象,感觉它很像国内山区某地一个小县城的中心,街道上两边都是小平房,开满了商店铺子,各种各样西班牙语的广告牌中间夹杂着一两个英语牌匾,写着:Waffles! Crepes!半夜交通格外通畅,出租车也是开得横冲直撞,几个拐弯就把我们带到了酒店。
我和医护人员曼迪分配到住一个房间,她是一个多米尼加姑娘,性格温和开朗。当然,能经常来参加这样的志愿活动的人,不用说,都是心中有爱乐于助人的类型。她告诉我说:“Vicky,接下来我们就是室友了。女生住宿条件会好一些,基本上都是两人房,男的就得3-4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对这里挺熟的。”
“你经常来?”我问她。
“对啊,每年都来。”曼迪说:“这些偏远村庄的营地,医疗队每三个月会去一次。只不过,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抵达,一旦路况不允许去不了,他们就得再等三个月。”
她给我递了矿泉水示意我用这个洗漱,关照道:“饮用水尽量小心一点,你们的身体不适应的话,很容易发生腹泻什么的。”
“谢谢。”我赶紧接过来拿着,问她:“你适应吗?”
“我的家乡跟这里差不多,”曼迪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医疗队在那里也有这样的定期服务,有些地方条件还不如这里。我习惯了。对了,这里有网络,你跟家人联系一下,明天一早我们要出发去Tena,路上就没有信号了。”
我拿着手机连上网络,给何桥阳发了一条安全抵达的消息。他应该还没有睡下,语音留言关照我千万注意安全,两个孩子也凑进来说了两句话。弟弟听起来特别兴致高昂,他说可以跟哥哥和爸爸一起睡大床,还可以jumping on bed。他一直很喜欢贴他哥哥,但是对方并不十分待见,偶尔还要公开嫌弃。这次有机会睡一起,我能理解他喜悦的心情。
说再见之前,何桥阳着急问我:你们到了,有没有照片?
我们公司里的七个人到齐后,在机场拉着横幅合影过,大家轮流都用自己的手机照了一张。但我想了想,答:没有拍照。
他发了两张孩子们的照片来,一个个翘着腿抱着他们喜欢看的漫画书在大床上横着。“作业都写完了,”他说:“还看了一部电影,今天算乖的。”
其实跟何桥阳分开的时间并不太长,也不太短。当时那种气愤的心情,终究是会慢慢消散,一家人挤大床的场景挺让我触景生情的,伤心的同时还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甚至有种想要去修补的冲动。
身在陌生的地方,孤独感格外强烈,想念孩子们和想家带来的内心的拉扯的疼痛也格外强烈。我赶紧跟他和孩子们道了晚安,推说第二天一早就得出发,而且我不想影响室友休息。
“那你早点休息吧。”何桥阳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带着一点沙哑,又加了一句:“维嘉,你的手机云相册还连着我的账号呢,其实,我已经看见你们的合影了。你多保重,我们在家等你。”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没有做,连着他的账号太多年,彻底给忘记了。或者,我潜意识里还是在乎着我和他的关系,不断从各种各样的角落里找到千丝万缕的细密的结,把我和他连结在一起。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打开一瓶水慢慢地喝,曼迪在身后用家乡的语言低声聊着天,我觉得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震荡得挺厉害,丝丝疼痛的触感四处游蹿。可能我们真的时不时需要一些刺激,不是为了获得满足,而是为了激发和呼唤出一些不为我们所知的情感来。
何桥阳试图给我解释过,但是我不理解。
我又拍了一张夜晚的街景,看着相册把它同步到云上。我知道在何桥阳那头的电脑里,很快会跳出新的照片来。
我在行走,他在观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