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汪曾琪的散文集子,里面有篇文章提到他小时候吃过的“丁丁糖”。
所谓“丁丁糖”也就是大块的干硬的麦芽糖,由小贩用铁片一点一点敲下来零卖,敲时自然叮当作响,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我小时候也吃过这个玩艺,只是名字不同而已,我们就叫它“糖”,小贩不叫小贩,叫“换糖的”。因为那时候我们那些小孩几乎是没有零花钱的,嘴馋了想吃“糖”,就得想办法找寻些值钱的物事去“换”。通常最受换糖小贩欢迎的是废铜烂铁和牙膏皮。紫铜最值钱,黄铜次之,当时的牙膏皮还是用锡做的,所以也颇受欢迎。铜值钱,当然也就不易得,孩子们的经验是到无线电厂的垃圾堆去翻,大到废弃的电缆断头,小到收音机里面用的电线头,剥掉外面的塑料包皮里面就是铜丝啊!积少自然就成多了。牙膏皮是别指望能捡得到的,那时人们recycling的意识极浓,连废纸都要收集起来卖钱的,你能指望他们丢牙膏皮?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每天玩命地刷牙,只盼能赶快用光那管牙膏。两张牙膏皮就能换得二指宽的“糖”呢。
我们吃榆钱饼,我们爬到树上吃桑椹、吃槐花,我们吃青涩的小毛桃,拿了竹竿去偷打人家的枣子,我们在夏天的雨后掘地三尺,刨出知了的幼虫来用油炸了吃;我们自己做链条枪,偷了家里的火柴来当子弹,好的链条枪打起来火星四溅,霹啪作响;农民收获过黄豆了,我们去拾漏网之鱼回来炒炒吃;地里收过茨菇、收过荸齐、收过洋葱了,我们也去碰运气,用脚后跟跺碎那些个大块的土坷垃,里面往往会有惊喜;夏天放学后,我们偷偷地相约到江里去游泳,穿湿裤子回家被父母发现是要挨揍的,所以我们大多是脱光了下水搞天体营,如果怕难为情必须要穿裤子下水就要麻烦些:出水后得花些时间在太阳下暴晒,把裤子搞干抹平了才敢回家的。
所有的这些,我都当故事讲给P听,P每每听得魂不守舍,一言不发,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crazy的东西离他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吃块肉还要嫌嵌牙的孩子,他能理解他爸爸当年为什么会那么自觉自愿地刷牙吗?
你说如今的孩子到底算是幸福还是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