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上海人

万维这个码头上，上海人可谓人多势众，其中又以茶馆为最。他们占用服务器的宝贵资源，见面只说上海话，外地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在上海，我知道人是分成两种的，上海人和外地人，没想到到了美国仍然是这样。冬菜大事说这番话的时候当然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事实上我颇费脑筋想为冬菜找个别的说法，终不可得。即算把人分成上海人和非上海人，俺们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

地域之争其实由来以久。人不能按地域分类或者人可以按地域分类，我都觉得有道理。说人不能按地域分，有“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英雄莫问出处” 等金玉良言仅供参考。穷得叮当响了几千年的凤阳，不也出了个七孔朝天的朱元璋么？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也。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有出息或者不出息的人，好人和坏人，可爱或不可爱的人。日本鬼子可恨不？你要见多几个可人的日本妹妹，就不信你还忍心几颗原子弹轰平他娘的那几个鸟岛。

但如果说人完全无地域之别，好像也不尽然。早一阵子，河南同胞为什么把全国人民都得罪了呢？还有人胡说什么“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以及“橘生淮北则为枳” “地灵人杰” 之类的，听着也有些在理。比如说北方人能喝酒比南方人高大，美国人又比中国人高大，都是事实，不能因为要命宝宝七尺六寸就全盘否认。

其实开明的上海人如宝二爷等，也不主张人按地域划分的。他们把上海人的优越感藏在心里，放下身段与咱们平起平坐，得道而多助。有些上海人则在阿乡们面前按捺不住，把自豪写在脸上。在他们眼力，不但有上海人外地人之分，连上海人也分上只角下只角的。至于那些南通生的苏北养的，只有冒充上海人的可笑。假如不幸真正的上海人中偶尔出个把败类不长脸的，也立刻有人出来指出他/她的祖籍不是上海。可是，如果按祖籍划分的话，哪个上海人又不是冒充的呢？被人问到祖籍的时候，我常常自称是云南元谋的。所谓故乡，其实不都是异乡么？

上海成为中国的经济中心，是不争的事实。上海甚至可以称得上南方的文化中心，虽然或许有几个地方还有些不服气。上海人的自豪感或者优越感，大约由此而来。外地人的自卑感，也大约源出于此。否认上海人的优越感和外地人的自卑感，是缺乏理性的一厢情愿。事实上，只有理性地承认，才能有理性的分析。

日本以弹丸不毛之地雄居世界经济强国，自有其狂傲的理由。上海人的骄傲，在我看来就有些底气不足。上海的撅起，乃是从洋人的租界始。即算那时候，上海也只是一个新盖的烟花柳巷而已。洋大人之所以看中那块地盘，只是因为它方便的水上交通。而上海真正的大发展，是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得益于政策的巨大倾斜，才背负起承载中国经济的使命。所以，上海只所以成为上海，是因为天时地利，并不是因为上海人的杰出，更不是因为上海人的努力。就像贝多芬说的：“你之所以成为侯爵，是因为你偶然的出身。我之所以成为贝多芬，完全是因为我自己。” 所以，上海人，你的骄傲我永远不懂。

由于教育的关系，上海的平均文化水平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于是就有上海人素质高的说法。奇怪的是，在中国，似乎素质和受教育水平关系不大。大学校园里的垃圾场，不比大街居民区里的好闻多少。台湾人的卫生习惯，也丝毫没有让人称道德地方。上海人的精明和小气，不是历来为外地人所垢病么？不要把这一概蚩之为小人腹诽。事实上，那起著名的上海超市之“厕所鸡宴” ，放在哪里都是个大笑话。也许上海人多数对音乐对绘画等高深的艺术比外地人有更深的理解，但素质，不应该是全方位的么？

真正理性的上海人，是不该盲目自大的。真正理性的外地人，也不会妄自菲薄。一个人的定位，归根结底取决他本身的价值，不是你从哪里来，而是你到哪里去。

 

未予

200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