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爱情(十八)
(2008-08-29 17:49:40)
下一个
没能把门前的玉兰树砍掉,赵梅爸却一点也不失望。户外规划他作不了主,可是在自已女儿的屋里,总能把几十年练就的木工绝活发挥到极致。
新买的房子大约有三十年房龄。前屋主拿出来卖的时候,上上下下是高档气派的家具,再加上精心的摆设,弄得跟个示范单位似的,让伍军和赵梅一下就喜欢上了。搬进来后才发现,屋里好多东西都已经陈旧老化,需要更换。可他们不用为这事发愁。谁家能有他们幸运,有个木工老爸?搬家后,赵梅上班远了,需要再买辆车。他们索性就买了一辆VAN,方便运送房子装修使用的材料;再给赵梅爸买了套专业木工的工具,家里修修葺葺的活全交给他了。
赵梅爸工作干劲极其高涨,今天弄好窗框,明天给洗衣房弄个吊顶。好多工程,还没等伍军和赵梅立项,下班回来就发现已经完工了。每天吃饭的时候,赵梅都把父亲捧得合不拢嘴:“爸,你把地下室那个隔断弄得真专业,你知道加拿大的工资多贵,要是找别人来做,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呢!”赵梅当着父亲的面夸,还觉得不够,晚上睡觉前还要跟伍军不断重复:“真是多亏了我爸!”
一开始,伍军还跟赵梅同声同气地夸奖她爸,慢慢地就不搭嘴了。本来看到家里每日翻新还挺兴奋的,现在却总觉得不对劲。赵梅在外人面前显得有些霸道,可在家里还真是个顺从的老婆,这个家,基本都是他说了算的。可那是在赵梅爸妈来之前,现在家里好象没他什么事了。就拿装修来说,他也是这房子的主人吧,可是房子该怎么弄,赵梅爸从来不问女婿的意见,只管自己干得开心。伍军实在是看不惯岳父为莎莎打的小木床,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款式,莎莎是他的公主,他完全有能力买个公主床给她,可那小木床都做出来了,他敢说不用吗?还有屋顶雕花的边脚线,那是啥时候流行的玩艺?更别提每天吃饭都要用的那张八仙造型的餐桌了。
一天下班回家,赵梅爸又自豪地展示了他的新作品:在后院放剪草机的小木屋。伍军提过几次要在HOME DEPOT买个回家,原价八百多,一直想等降价了再买。这下好了,赵梅爸又为家里贡献了几百加币的经济价值。可在吃饭的时候,伍军一句话都没提小木屋的事,倒是赵梅,又把老爸捧上了天。晚上前,伍军对赵梅说:“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把后院那小木屋给拆了。”
赵梅问:“干嘛?你不是说咱家正缺这个吗?”
伍军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有了这个小木屋,我们家看起来跟个棚户区似的?”为了省钱,赵梅爸用红白蓝塑料片搭的屋顶。
赵梅也觉得自制的小木屋不能跟商店的比,但总比没有的强啊。棚户区怎么了,自己用得舒服,管别人怎么看呢。
可伍军就觉得这小木屋让他看起来掉价了,坚持要拆。赵梅说:“要说你自己说,我爸这么辛苦才把它做出来,你不夸他两句就算了,还这么挑剔,说得过去吗?”
伍军有点火了:“你爸就是这么给你夸出来的,所以才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以后别再跟他们说,爸的手工值多少多少钱了。你妈那人就知道钱,哪天伸手向你要工钱还不一定呢!”
赵梅红着脸,朝伍军憋出两字:“小人!”猛地转过身,闭上眼睛假装睡去。伍军老是带着有色眼睛看她爸妈,她就气他这一点。本来说的是父亲装修的事,干嘛把她妈扯上,最后又回到让她烦心的钱的问题。父母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千加币。赵梅另外开了个帐号,把这一千块帮他们存了起来。家里的开销都是伍军和赵梅在付,但赵梅还是保留着以前在广州时的习惯,时不时给他们些现金。伍军为赵梅给钱的事一直都不赞成,认为父母在加拿大根本就用不着钱,没必要给。可赵梅知道,母亲还是希望他们在逢年过节,或是两老生日的时候有所表示的。伍军为这事老给她脸色看,一提钱夫妻俩心里就不痛快。
伍军看到赵梅这样子,知道她真生气了,也就不再提小木屋的事。反正岳父岳母也不会跟着他们一辈子,以后找机会再拆呗。
第二天回家,伍军和赵梅看到,屋里又完成了一项不小的工程:厨房和客厅间多了一个网络状的隔断,上面放了珊瑚礁,唐三彩和一些陶瓷饰物,都是赵梅很小的时候流行的摆设。赵梅爸管它叫“博古架”。赵梅妈对这个博古架也很满意,凑到伍军跟前神秘地说:“小军,这个架子可不只是为了好看,是有讲究的。你知道吗?这里一楼的各个房间都是通的,风水上叫做‘一眼穿‘,钱财都要流失掉的。有了这个架子,就把好运留在家里了。”
伍军才不管什么“一眼穿”。他们当初看中这房子,多半就喜欢它的开放概念,不管人在哪个地方,都很容易看到整个一楼的情况,这样,莎莎跑到哪里都逃不出大人的眼睛。他看了赵梅一眼,一看那眼神,赵梅就知道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那些劣质饰物是上星期她陪父母到城市广场的一元店买的,当时她还不知道能派什么用场,爸妈喜欢就买了,反正总共也就二十来块钱。这个博古架矗在中间,房子显得小了很多,怎么看都难受。
赵梅琢磨了快一个晚上,想了个让父亲拆掉博古架的办法。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赵梅问母亲:“妈,以前你好象不信风水的,这回怎么想到弄博古架了?”
母亲拿了份XX功放在中国超市门口的免费报纸,翻到“风水讲座”那页给赵梅看:“这是报纸上说的。”
赵梅说:“妈,这些报纸的东西你也信啊?XX功是邪教,你以前厂里政治学习的时候没学过吗?你受他们的报纸影响太深,小心回国的时候被厂里拉回去再教育。”
母亲有点怕了,厂里的政治学习她当然是参加过的。
赵梅紧接着说:“妈,风水的东西不能乱弄的,弄不好的话,听说对家里人相反不好。我公司有个香港来的同事,家里祖传是看风水的,改天我叫他来看看。”
第二天下班,赵梅就把来自香港的同事WILLIAM请了回家。WILLIAM的父母是开餐馆的,跟风水无关。这没关系,他只要用一口港式的的普通话,把自己说成风水世家的传人就够了。
WILLIAM假装把屋里屋外看了一圈,问赵梅妈:“你们搬进这个房子以后,生活顺不顺利?”
赵梅妈说:“顺利,都挺好。”就是,女儿女婿都有满意的工作,外孙女活泼健康。都说来国外探亲的老人怕生病,可他们就是感冒都没有过,这能叫不顺吗?
WILLIAM很严肃地把赵梅爸妈拉得进些:“你们家这么顺,是因为这个房子一楼开阳,没有东西挡着,所以鸿运畅通。但是这个架子就要不得,它会挡住你们家的好风水的,一定要快点拆掉。”
赵梅父母象听了圣旨一样拚命点头,还一个劲地留WILLIAM吃饭。伍军赶紧说:“爸,威廉师傅还要去帮一个客户看风水呢,今天没时间在我们吃饭,下次吧。”伍军要在WILLIAM忍不住笑之前把他给送走,以免坏了今天演的这出好戏,以后再单独请他吃饭不迟。
睡觉前赵梅笑倒在伍军怀里,再意味深长地说:“老公,跟父母相处是要讲艺术,讲策略的。 你看我多能干,不得罪爸妈,又拆了那个架子。”伍军当然同意赵梅的话。可是,讲艺术讲策略是要动脑子的。他从早忙到晚,回到家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真是没时间没精力去为这些事伤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