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彼医生是决定内科住院医们生死存亡的最高领导。集诸多权力为一身,就是形成独裁的温床。彼医生的个人禀性也决定了他独裁的管理方式。他常青藤名校毕业,多才多艺,天赋极高,精力充沛。事业上一路顺风,年纪轻轻的就被委以 program director 的重任,几年的功夫,把个 program 搞得大名在外,公认全国最好之一。每年几千名申请人,邀请不到一百人来面试,只录取二十名。彼医生自称有特异功能,能够在五分钟内识别出杰出人才。据说彼医生只向他的亲信透漏过他的秘密武器,概不外传。除了有出色的管理才能之外,他本人也是个优秀的专科医生。您看彼医生能不牛吗?人称他大独裁者,他不独裁谁独裁?!
接到彼医生医院的面试通知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很少一流医学院内科专业会录取外国医学院校毕业生特别是来自中国脱离临床已经五年的医生。很可能是他的秘书打了个盹儿,错把我这平庸之辈当个人物了。当他面试我时,我不知是福是祸。我准备的医学问题他根本没问,却开始深入调查我的朋友圈,社会活动和我的业余爱好。
没有想到会被问到朋友们,只能实话实说。我有从事各种行业的朋友,从律师,会计,商人,医生,音乐家,工程师,教师,到设计师。至于社会活动,我负担着教堂的一些财务工作,还在赞助一个失业的白人混混重返学校。除此之外,我已经在教堂里唱第一女高音有三年了,我们的演出还上了本州电视台呢!听到这,彼医生眼睛一亮,忙问我在声乐上有多大造诣,我心说,小子,这下接招吧!仗着在国内受过西方歌剧专业训练,我以为彼医生是自投罗网。谁知,我低估了这家伙。
彼医生自称是超级球迷(后来才知道他年轻时是大学校队的明星球员,他太太当年是校花被他球场上的表现加上神侃给骗到手的)。他还会吹黑管和萨克斯,也是歌剧和芭蕾的资深粉丝。彼医生向我坦白,当年他在哥伦比亚上医学院时,没少旷课溜到林肯中心去看演出。后来到耶鲁去做住院医和 fellow ,断送了他升迁特级粉丝的机会。
正当彼医生和我越聊越投机时,他突然问我最喜欢哪个咏叹调。我的最爱是茶花女的祝酒歌和蝴蝶夫人的咏叹调“在那晴朗的一天”。彼医生暂时忘了自己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母语非英语国家的医学院毕业生的成见,马上承诺我将在他们的排名中名列前十名。这样只要我将彼医生的医院排在第一志愿,未来踏进这个医院可能不是梦。最后,彼医生问我可否为他 hum 祝酒歌的主旋律。啊哈!您质量检验哪,中国制造可不都是假冒伪劣。抱着为国争光的雄心壮志,俺责无旁贷地开始 hum 。敢情那祝酒歌有多美呀,俺只小声唱了结尾高潮乐句彼医生的眼睛就直了。
虽然形势看上去很乐观,但是俺也深知像彼医生这样鬼精鬼精的人是很有欺骗性的,他会对着每个候选人灌迷魂汤说同样的话,咱是不会上当的。而且,即便是以极大荣幸被彼医生录取,那俺还不被他往死里整啊,虽然绝对没有 scutwork (非医疗相关的工作例如抽血护送病人等),只要看看他那三百六十度评估系统,教学和轮转安排,主科门诊,专科选修,监护室极度的超负荷工作,精英 attending 们的轮番折磨(查房),高标准的 journal club and case conferences ,那些年少气盛的医学院学生,还有那最后一年的临床科研课题以及急诊科一个月模拟 attending ,特别是 evidence-based medicine (EBM) 的严格训练,就是俺能幸存下来也会被折磨成奄奄一息体无完肤惨兮兮黄脸婆的惨样。但是俺仍然觉得这家伙实在是个人物。
就因为学声乐,搞得俺在医学院的成绩灰溜溜的不值一提。还叫咱妈扇了几把掌呢,说俺不务正业,最后俺不得不变成地下工作者。可彼医生咋就有这么多的精力去爱好这么多还样样精通呢?还有那彼医生的妈咋就这么没有远见呢?如果把儿子管得严一点儿,彼医生就当不成粉丝。如果不当粉丝,超级精英彼医生很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拿了医学诺贝尔奖。看来人和人就是有别,彼医生就是和俺不一样,中国妈和美国妈就是不一样。这样一想,俺又变成了彼医生的粉丝。
有了人家听我唱咏叹调和面试我超长时间的缘分,俺就把彼医生的医院列在了第一位,只为我那不着边际的作了多年的科研梦。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听天由命吧。反正我还有另外九个医院做备选,彼医生那儿门槛儿太高,凭咱的实力,进一个社区医院总还没问题,但是做临床科研可就是连门儿都没有了。美国医学界确实是对中国医学毕业生有歧视,说是俺们有文化差异,与病人有交流问题。但是俺们可以从实践中学嘛!虽然做不成彼医生那样的精英,但也总能做个踏踏实实给人看病的老实巴交的普通医生吧。
最后俺真被彼医生的医院录取了,我还怀疑是不是他们的美国毕业生之一临时决定去支援联合国部队,留下一空缺,或者由于听说了彼医生的恶名临阵脱逃所以才在一时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决定由我来填补。彼医生派住院总打来电话祝贺。他邀请我比别人提前两周报道来熟悉工作环境。瞧,先下手了吧!给美帝国主义当牛做马还得付出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只因为俺来自中国。
俺已经感觉到在彼医生手下做住院医形势不容乐观。暗自后悔当初不如听前辈的劝告申请病理医生了,都是那临床科研白日梦把俺害的呀。做住院医可不是唱歌剧,特别是在这所医学院和彼医生的门下。如果不能达到彼医生的高标准,就会被扫地出门,一旦被踢出门外,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反过来如果表现出色,就离我的梦想,投身学术医学不远了,而且还能让美国精英们摘掉对中国医生的有色眼镜。混个中游吧,没门儿!彼医生是不会允许任何人蒙混过关的,他的座右铭就是为医学学术界培养人才,可他会不会因为我来自中国而网开一面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命运的安排,成败在此一搏!彼医生,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和我的前途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要知我的三年炼狱生活如何度过,且听下回分解。
医学我不懂,但是我深深体会外国人在美国工作要克服的语言文化上的障碍。你能在住院医结束时得到嘉奖,说明你的语言一定是超出一般人很多了。祝贺你!
有时间写写你怎么在英语上进步提高的好么?
希望你现在的耶鲁“炼狱”生活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