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铸给林彪写信自辩,恢复工作后又被打倒
胡痴被揪出来了,唐平铸也被扣上“胡痴黑后台”“包庇胡痴”等罪名,在人民日报社和解放军报社轮番批斗。
(图为唐平铸〔右1〕1967年1月在北京工人体育场被批斗)
1964年7月7日,毛泽东为《解放军报》题写报头,并指示“换改时间,可在八一节为宜”。就在这一年,毛泽东四次赞扬《解放军报》。1. 1月27日,军报《思想战线》专版发表第二军医大学哲学教员邵华泽的文章《浅谈“一分为二”》,毛主席赞扬此文为干部“学哲学的样板”。2. 在一次谈话中,毛泽东说:“要看《解放军报》,看《中国青年报》。工人、战士写的东西实际、活泼,又能说明问题。”3. 8月18日,毛泽东在北戴河谈哲学问题时说,《解放军报》生动,可以看。4. 12月20日,毛泽东同吴冷西谈话时说,《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有些短的、生动活泼的、思想性强的内容,要学习。1965年2月22日下午,毛泽东在首都体育馆接见解放军报社全体同志,说“我们以前是靠解放军的,以后仍然要靠解放军”。
(图为1966年8月31日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唐平铸〔左2〕等人)
毛泽东、林彪认为《解放军报》办得很好,频频表扬。而肖力却不分青红皂白,把军报领导全部打成“黑帮”,这是为什么呢?唐平铸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认为这不是毛泽东、林彪本意。
1967年1月25日,唐平铸给叶群写了一封信。
叶群同志:
关于《解放军报》发生的事件同我有牵连。现在大家都把我当作主谋,《人民日报》也把我这半年的账翻出来了。这对我是个好事,使我能够更加清醒认识自己的错误。一些人把《解放军报》那件事和我在《人民日报》工作上的错误,往阴谋这个纲上提。
为了我的安全,不让我出去。有几个工人同志每天守着叫我写检讨。我写这个材料,不是要求林总为我讲什么,而是使他对这件事心中有数。现在我说什么,别人也很难听进去,非得承认自己搞阴谋不可。
敬礼
唐平铸
一月二十五日
在附件《我的错误》中,唐平铸为自己辩白:
《解放军报》是军委和林总直接领导的,是高举毛泽东伟大红旗的,在军内外享有崇高威望和广泛影响,对《解放军报》来说,根本不存在夺权问题。向《解放军报》夺权,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向无产阶级司令部夺权。当然,这并不是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解放军报》在宣传报道及内部文化大革命方面没有错误。我作为解放军报社的顾问,半年多来没有过问或很少过问,是有责任的。《解放军报》的革命群众贴大字报,火烧报社领导,是完全必要的、完全正确的。
事件发生后,我没有觉悟,甚至在革命群众向我讲明情况后,我不但没有挺身而出支持革命群众反击,还千方百计地保胡痴等人过关。劝说革命群众对他们采取宽容态度,还希望他们吸纳反党分子和谷岩为领导班子成员。这是我极大的错误,客观上起了帮凶作用。
但是,我向党郑重声明:事前我是不知道的。有人说我同胡痴一起直接策划了这次反革命政变,是不符合事实的:
第一、我没有参加1月13日胡痴等人接管《解放军报》领导权的活动。他们发表接管《解放军报》的“特急呼吁”,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看到过。第二、说胡痴等人发表社论“告全军书”,事前我不知道,现在我也没有看到过。第三、说胡痴等人商量的领导班子名单,事前我不知道,只是事件发生后,在15日,革命群众对我谈到这件事时,我问胡痴才知道了有个名单。第四、说胡痴等人要修改社论,封闭原来文革一些人的办公室,事先我不知道,这是宋维等革命群众向我讲的。第五、据说他们还要在全军以至全国进行反革命煽动。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
根据以上事实,希望组织上能够查清真相,做出公正的结论。
我在这次事件中,确实有很严重的错误。主要是:
13日下午,军报有两个同志向我反映和谷岩等人贴大字报的情况,当时我没有看清问题的性质,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及时向上级反映。晚上,我请军报的三个同志来谈了事情的经过,我感到这件事很严重,后果很糟。但我没有认识到这是政变。我还极力说服他们,说胡痴是革命左派,在钓鱼台伯达、江青同志很信任他。我还说和谷岩是个好同志,报社如果成立领导班子,可以考虑吸收他参加。
第二天,我遇到胡痴,他对我说,这件事是江青同志让搞的,是她叫到军报贴大字报的。他还说,在这关键时刻,你一定要帮我说几句话,不然下不了台。又说,这两天他晕倒了几次,支持不住了。直到现在,我不知道江青同志对他讲过这个话没有。当时,我是信以为真的,以为他们这样做,是江青同志的指示。所以我更加保胡痴了。
根据胡痴的意见,第二天我又找军报的七个同志到钓鱼台谈了一下。我想把事情和解下来,不要闹大了。当时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顺口说成这次会是代表全军文革召开的。其实全军文革并没有委托我,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封住那些革命同志的口,把胡痴保住。那天晚上,我对江青、萧华同志讲了一下。江青同志当时批评我,不要带人到钓鱼台开会,这是违反纪律的。萧华同志的意见是:胡痴是个好同志,先烧一烧,再保。我在人民大会堂打电话给胡痴,把江青同志的指示告他,要他到《人民日报》休息一下,等着我修改社论。大概是三点来钟,军报来了三个同志把他揪走了。
这些情况,在第二天的军委扩大会上和在电话里,我分别向伯达、江青、向前、萧华、叶群讲了。当时他们的回答是:伯达同志说:“胡痴应当回去烧。”江青同志说:“胡痴应当回去,烧出来可能是块钢,也可能是块废铁。”向前同志在电话中说:“你情况熟悉,要好好去处理。”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认清事件的性质,特别是听信了胡痴说他是按照江青同志的指示做的,我信以为真,没有同胡痴、和谷岩一伙人做斗争反而包庇他们,压制群众进行正义反击,我的立场完全站错了。
将来我不管干什么,都要听毛主席的话,听林总的话,把革命进行到底,也要为自己的子女做个榜样。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五日
于《人民日报》宿舍
这里要解释一下,胡痴说江青叫到军报贴大字报,这话并没有错。但是,江青是让肖力去贴大字报,并没有说后面两张大字报。而唐平铸误为后面两张大字报也是江青让贴的。以后造反派给胡痴加了一个“篡改江青指示”的罪名。
这时候,人民日报社对唐平铸的看管还不严,几个看管的工人也没有经验,唐平铸悄悄把一小卷信藏在换洗衣服里,利用家属探视塞给了孩子。信里面还有两张纸条,一张是他写给妻子陈友孟的,说阳地同志是林总秘书,请他把信转交叶群。另一张纸条是他写给阳地的,“阳地同志:我有个材料,请转交叶群同志,谢谢你。唐平铸,一月二十六日”。
唐平铸妻子陈友孟是延安抗大的军医,因为工作关系,她与校长林彪等许多领导人都很熟悉,与叶群也有交往。唐平铸失去自由后,她四处写信申诉,分别寄给了林彪、周恩来、江青、萧华和中央办公厅,都如石沉大海。陈友孟拿到唐平铸的信后,立即到毛家湾求见叶群。叶群没有多说,收下了唐平铸的自证信。
2月17日,被关押一个多月的唐平铸恢复自由。
2月27日,中央文革电话通知人民日报社。
《人民日报》临时编委会、监督小组的同志们:
请你们向报社全体同志公布以下三条:
一、已查明,唐平铸同志对于《解放军报》一月中旬发生的问题没有责任。
二、唐平铸同志的缺点和错误,根据已揭发出的材料,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性质的问题,不能采取处理敌我矛盾的方法处理。
三、唐平铸同志现在可以在《人民日报》参加编辑工作。
陈伯达、王力、关锋
一九六七年二月二十七日
1967年5月1日,唐平铸出席天安门广场的五一庆祝活动,他的名字也上了《人民日报》的来宾名单。不久,唐平铸被指定为人民日报社临时工作委员会负责人,主持人民日报社的工作。6月,陈伯达对唐平铸说:“你现在还是人民日报社总编辑嘛,中央也没有宣布撤你的职,你应该大胆地工作,怕什么?有问题常到我这里来说一说。”唐平铸惊魂一场,他很希望得到众人支持,所以他对临时工委的几个人转述了陈伯达的意思。没有想到,有人用长途电话报告了在武汉的王力。陈伯达被王力质问后,对唐平铸大发脾气。从那以后,陈伯达对唐平铸的态度就变了。
8月31日,《人民日报》遵义红旗战斗团整理了《唐平铸今年三月恢复工作以来的问题(初步揭发)》,说唐平铸歪曲毛、林指示,是萧华的黑秀才,至今仍不揭发萧华,包庇胡痴小集团等。
1968年9月17日,唐平铸被中央二办隔离审查,后转到中央一办。1975年5月15日,胡痴被释放;5月25日,关押近7年的唐平铸也终于被释放。
肖力的身份在军报公开后,军报所有的人都对她表示极大的敬佩、敬重或敬畏。洪炉对肖力说:“有的人一辈子就见过一次毛主席,更多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却天天都能见到他老人家,你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肖力摇摇头说:“不,我现在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有时候个把月才能见到一次。”洪炉以为她是保密或谦虚,以后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肖力刚到军报时确实给人谦虚的印象,对人也还坦诚。什么事情办好了,她会高兴地说:“给你一个奖励!”送一本小红书,或一枚毛像章,还要亲手给对方戴上,像佩带勋章一样。肖力在军报全体大会上说:“我爸爸让我告诉大家,我念了十几年书,其实中了十几年毒,刚出学校门,什么也不懂,还很年轻,很幼稚,也很蠢,是个娃娃,你们都是我的叔叔和阿姨,我要向你们学习,各方面都要请你们多多帮助指教和批评,我没有经验,如果有了错误,怎么批评都行,‘炮打’‘火烧’都可以。”并公开她在军报办公楼五层的房间号码,随时可以找她。肖力的话博得全场掌声。而背地里,她开口闭口都是“那帮老家伙”如何如何,“年纪大的都老奸巨滑”等等。肖力的理论是,“报社有一条又黑又长的黑线”,“军报很复杂,坏人比较多”“几朝人都有”“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要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等等,全面否定军报的过去和军报干部队伍。凡是在报社工作多年的,她都看作是“三朝元老”“旧班底”“旧势力”,而且说“旧势力太严重,如今造反就是挖掉这条黑线”。
肖力大权在握后,独断专行的一面就暴露无疑。她对那些还不是走资派的中层干部,甚至是临时总编组成员,都格外严厉甚至粗暴。有一次她板着面孔向几个资深的中层干部交代任务说:“这个工作你们必须做好,如果完不成任务,以党纪国法论处!”几位老同志吓得连声应诺。肖力不满军报一些老同志软弱无能,在会议上指责他们都是没有吃过钙片的人。有一次不知什么事情没有办好,肖力坐在沙发上,要她副手在内的几个中层干部站在她面前。“你们全给我站好,立正!”然后她咬牙切齿指着满面惶恐的几张面孔说:“我恨不得一枪毙了你们!”在肖力眼里,军报是“阎王殿的缩影”,军报干部仅仅是可以团结、利用、改造的统战对象,决不能成为革命主力军,更不能成为领导者,否则会“大权旁落”、“江山变色”。
肖力到中央文革小组办事机构担任负责人后,霸道依旧。陈伯达说:“除了江青是‘文革’第一首长外,她的女儿当了‘文革’秘书,事实上一度是第二首长。”肖力常说:谁不听话,我就把谁送到监狱去,秦城大门是敞开的!工作人员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肖力说的不是戏言,她母亲就是这样做的。
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包括陶铸,共有14人(不算四大行政区派来的成员),被江青清除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他们五个大人物(江青、陈伯达、康生、张春桥、姚文元)。办事机构六任负责人,除最后一任肖力外,前五任(第一任穆欣、戚本禹,第二任王力,第三任宋琼,第四任王广宇,第五任阎长贵)都先后进了监狱。办事组值班室七人中,有五人(王道明、矫玉山、张根成、王广宇、周占凯)被江青先后投入监狱,另两人(姜材熙、李奎林)被审查多年。中央文革小组、下设办事机构负责人、江青身边的工作人员,几乎无一例外地被江青抛进了监狱。办事组负责人王广宇、矫玉山、王道明、张根成、周占凯;记者站负责人徐学增,办信组负责人杨松友,文艺组负责人金敬迈、李英儒等,宣传组负责人李广文,理论组负责人杨永志,档案组负责人王敬忠、朱波,江青秘书阎长贵,警卫员孙立志、护士等都被莫须有的罪名投进了监狱。
肖力声称“我不愿意老提我是毛主席和江青同志派来的”。她两次对胡痴说:“我真痛恨生在这个家庭,实在不自由,处处受限制。我以后要到农村当个小学教师,自由自在。”胡痴两次都批评她:“怎么这么想,以后不要再乱说了。”也许这时候的肖力还没有那么强的权力欲望吧?但是,江青可不这么想。1966年11、12月间,宋琼告诉胡痴,江青对他说,肖力自尊心很强,要注意尊重她。胡痴在囚室里才慢慢悟出江青的潜台词。
1967年1月初,中央文革在钓鱼台6楼会议室开会。胡痴说:“我能力不行,水平低,抓新华社和解放军报社,两头顾不过来。”江青说:“胡痴的身体、精力都好,主要应把新华社管起来。”她询问军报领导班子的情况,胡痴说:“弱一点。”江青马上说:“你加强一下军报的领导班子嘛,日常工作让他们搞就行啦!”对于江青的一再暗示,胡痴并没有听出其话外音。
新班子名单之所以没有考虑肖力,是因为她到军报才两个月,也没有具体工作,经常往钓鱼台她妈妈那里跑,有时几天也不来军报。《快报》组也没有向胡痴反映有关她的情况。在胡痴印象中,肖力很聪明,也好学,但就是坐不下来,脾气也不太好,好像她也没有写什么东西,胡痴要她多看些文化大革命的材料,她说:“我妈妈和戚本禹那里的材料太多了,简直让人头疼!”肖力没有实际办报经验,也不询问有关工作和文革情况,所以胡痴在新班子名单中没有考虑她。此举遭到江青、肖力的忌恨,“胡痴反党小集团”阴谋夺权的罪证也由此而来。
肖力曾对唐平铸说:“唐总编,我是你的小兵,可卒子也会过河的。”果然不久,包括唐、胡在内,军报90%以上的干部被肖力等人列入另类,饱受磨难。栾保俊想起肖力初到军报“叔叔”不离口的“谦恭”,他在囚室写下几句顺口溜:“肖力姑娘干劲足,一耙子打倒仨叔叔。叔叔有冤无处诉,大被蒙头一场哭!”
1967年1月20日凌晨,总政治部主任萧华的家被抄。与此同时,装甲兵工程学院红色造反团头头得到派驻红卫兵“三司”的联络员报告,北京红卫兵正在接管人民日报社(他们并不知道已被王力劝退),立即联络七个造反组织,成立接管军报临时指挥部,在装甲兵大院召开接管军报策划会,议定接管方案和行动计划。
1月20日上午,1000多名军校造反派冲进军报。他们事先从军报的古田战斗队了解到,军报各群众组织包括突击队、古田、高炬等成立了联席会议式的联络站,但是不管谁,都不能绕开肖力和“突击队”,古田战斗队表示可以转告。但军校造反派一定要面见肖力和“突击队”,不见不说。
肖力和宋玉芬吃完午饭,正在军报大楼五层的宿舍休息,听见外面口号声此起彼伏,“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一反到底,就是胜利”……她们往窗下看,大院里站满了人。肖力怎么能让外来造反派夺取军报大权呢?她要李志高出面,把军校造反派领到食堂。李志高冷冷地对他们说:“接管军报应该向中央和军委报告,我们不能谈判此事。”会谈中止,双方离开食堂。
但是,军校造反派并没有撤离军报,反而越聚越多。他们举着各自的造反旗帜和标语,团团围住了军报办公楼。几个造反派顺着消防梯爬上楼顶,挥舞着红旗。另一些造反派吼叫着:“军兵种领导机关都被我们占领了,何况你小小的报社。”“总政治部都犯了错误,你军报还不交权?”
军报人员认为他们违反中央军委的规定,纷纷来到一楼大厅组成人墙,堵住了办公楼的大门,双方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一个造反派用拳头砸碎了玻璃,然后用血淋淋的手扒过人墙。几个造反派接连爬上来,军报人员连推带挡,试图把他们拉下来。无奈他们年轻力壮,拳打脚踢,像拔萝卜一样,把第一排人墙一个个拔了出去,造反派一窝蜂冲进军报办公楼。报社有线广播喊“军报是保护单位”,劝说他们退出去。造反派把电线扯断,在楼顶插上一片造反旗帜,表示占领了军报。
一位老同志在四楼记者处办公室,用电话向中央文革告急。当天下午3点,电话传来陈伯达紧急通知:“军报只能由本单位革命派自己闹革命,外单位都不得冲,违反者,就会犯错误。”
军校造反派根本不理睬,继续占领军报办公楼。
半小时后,电话传来陈伯达第二次紧急通知:
军报内部革命派前几天已经自己闹革命,外单位又去冲,又去闹,这在道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外单位革命派可以提意见,但要照顾大局,照顾解放军的伟大荣誉,请冲进去的外单位同志,再三思考,深思熟虑,我的意见,以退出为好。这也是照顾你们,有问题以后再派代表商量,祝同志们好。我建议,你们退出比较妥当,不然报社不好工作,这是好意的建议,请同志们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中所告诉我们的革命方法,严格遵守无产阶级的革命纪律!避免犯错误。
伟大的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陈伯达
20日下午3点半
这时军报群龙无首,实际由肖力主持。陈伯达两次紧急通知都送到她手里,她让宋玉芬到楼道宣读。宋玉芬踩着楼道的凳子,宣读陈伯达紧急通知。造反派听也不听,把她拉下来,连声说:“我们不是学生,我们是军校学员,我们不是冲报社,我们是革命行动!”他们认为陈伯达的话是假的,责问是怎么来的。借调军报的一位海军说:“这是肖力同志拿来的。”“肖力在哪里?”海军并不认识肖力,指着宋玉芬说她就是肖力。造反派马上围住宋玉芬:“你就是肖力吗?”宋玉芬说:“我不是肖力。”造反派看了她的记者证,又围住海军:“你为什么说她是肖力?”如此一来,造反派更不相信陈伯达紧急通知了。田敏(四医大学员)、刘凤(七医大学员)押解宋玉芬和田晓光,驱车去了中南海西门,又去了天安门东侧劳动人民文化宫,但还是无法证实陈伯达紧急通知的真伪,更见不到陈伯达本人,无奈他们只好把两位女将放回去。
洪炉等几个人站在军报办公楼外面,商量兵分两路,一路到解放军画报社打电话求助,一路直接去钓鱼台报告。军校造反派封堵了军报大门。洪炉他们从宿舍区倒垃圾的小门钻出去,看见钓鱼台门口停着军报大轿车。原来军报西直门宿舍区的人,包括副总编辑吕梁、张秋桥,下午到军报上班进不去了,他们只好把车开到钓鱼台门口,想请中央文革出面解围。
(图为中央文革小组一次接见会上,左起关锋、陈伯达、江青、唐平铸)
到了军报门口,关锋喊道:“我是关锋,我是关锋,代表中央文革,来处理军报问题,请同志们让我进报社去。”门口的军校造反派让出一条通道,关锋乘车进到军报大院,他又喊:“我现在要进军报办公楼,请来报社的群众组织派代表与我会谈,让我了解情况处理问题。”重复几遍,守在办公楼门口的军校造反派也让出一条通道,让关锋和秘书进了军报办公楼。
关锋一再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年轻的造反派并不把关锋放在眼里,也听不出他软中带硬的话外音,大吵大闹坚持接管军报。争执很久,造反派还是同意了关锋的条件,所有群众组织撤出军报,留下代表继续谈判。
关锋首先询问群众代表的姓名、单位和组织名称。为首的是装甲兵工程学院红色造反团头头王澎,讲了他们的打算。关锋根据林彪信和陈伯达两次紧急通知的精神,严厉指责王澎等人:“今天冲击军报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中央文革以至中央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这时下午被劫持的宋玉芬、田晓光也气愤地揭发造反派不听、不信陈伯达的紧急通知,还将她们抓走,这是抗拒中央文革的行为。王澎垂头丧气,不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关锋悄悄让秘书打电话调兵遣将。1月21日零点,北京军区副司令员郑维山率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来了,宣布奉中央军委和中央文革之命,立即逮捕今天冲击军报的王澎等人。军报的人立即上前扯下他们的领章、帽徽。
造反派得知军报已被毛主席女儿造了反,他们再造反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一个个目瞪口呆,弯腰低头,口口声声表示“罪该万死”“向毛主席请罪”,从此再没有军内外造反派敢到军报造反。
“一·二〇”事件中,肖力自始至终躲在宿舍没有露面。但是,李志高等人却无中生有诬陷古田战斗队“阴谋绑架肖力”,把其成员都抓起来,打成现行反革命。甚至连质问肖力“你是什么人?你是哪里来的”,也成了反革命罪状。
原来李志高等人主观臆断,认为围攻军报是古田战斗队采取阴谋手段,勾结军校造反派,绑架肖力,妄图夺取报社领导权。只是军校造反派不认识肖力,误以为宋玉芬或田晓光是肖力,才把她们带走。其实这个臆断根本说不通,田晓光本身就是古田战斗队的人,古田战斗队怎么可能自己人绑架自己人呢?但是,这个荒诞演绎被几个坚决拥护肖力的人几次上报江青,引起江青的格外重视。
第一份上报材料说:我们分析认为,以古田战斗队为主的一小撮坏人,是“一·二〇”事件的策划者,他们“妄图绑架、迫害肖力同志,带走了两个戴眼镜的女同志就是铁证”。第二份上报材料说:“古田战斗队和冲击军报的一些坏人是相互勾结、紧密配合的……‘一·二〇’事件决不是军校(造反派)单方面的行动,而是报社内部坏人勾结他们一起干的”。“更加严重的是,一小撮坏人借口辩论,妄图绑架我们敬爱的肖力同志,因肖力同志不在,他们把另外两名女同志当成肖力绑架走了”。第三份上报材料中,指责古田战斗队的活跃人物,曾与肖力同为军报造反兵团勤务员的唐建亮,是“一·二〇”反革命事件的主要策划者。“唐建亮同军校一小撮坏人,相互勾结夺军报的权,并妄图绑架和暗害肖力同志。”
尽管“绑架肖力”的臆断经不起推敲,但江青还是信以为真,说古田战斗队的唐建亮等人是“一伙凶恶的阶级敌人”。以后江青又把这一案件挂到“五·一六”反革命集团的账上。她在一次大会上控诉“五·一六”分子要绑架肖力,指着军报那几个写报告的人说:“要不是他们保卫肖力,那孩子就算完了。”江青对美国学者维特克说:李讷和你同岁,她和你一样,也是搞历史的。文化大革命中她在解放军报社工作,反革命的“五·一六”要绑架她,绑错了人,那个人同她一样也戴着眼镜……
江青相信了无中生有的“绑架肖力”一事,于是大发雷霆。为此,古田战斗队的成员几乎无一漏网,都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唐建亮被北京卫戍区逮捕,戴上手铐押出军报,关进了监狱。古田队其余的人被关在军报大院的私牢。19岁的女打字员刘兰珍和怀孕的女打字员芮淑英也成了“囚犯”。芮淑英挺着大肚子在批斗大会上低头挨斗,在报社大院游街示众,其状惨不忍睹。直到母婴垂危才被送进医院,剖腹产第三天又被审讯。
受此案牵连的有:唐建亮、李连永、黄中英、游道睦、田晓光(女)、芮淑英(女)、刘兰珍(女)、李恒起、吴凤山、王振强、姚玉璞等11人。以后他们被处理劳改或复员。直到粉碎“四人帮”后此案才得到平反,逐一落实政策。
刘志坚被打倒后,萧华的地位岌岌可危。3月3日,周恩来在萧华检讨会上讲话,说萧华同志犯的错误是不自觉的,缺乏经验。他是个“红小鬼”,从他整个历史看是光荣的。不要用放大镜看一个人眼前的错误,要看他的整个历史。周恩来还说抄萧华的家是股“妖风”。
萧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日子好过一些了。他念念不忘解放胡痴等人,加强军报的领导力量。但是萧华低估了肖力的政治能量,给自己徒增一条“罪状”。
3月7日下午,陈伯达、萧华、王力、关锋、戚本禹和重获自由的唐平铸,在钓鱼台13楼,传唤在北京卫戍区监护一个多月的胡痴、宋琼。因为中央文革改口,“一·一三”不再是反革命事件,陈伯达等人称胡痴、宋琼同志,并与他们握手。
萧华说:“什么夺权啊,胡痴就是总编辑,这不成了‘胡夺胡权’了嘛。”既然不是夺权,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关押胡痴、宋琼,萧华的意思是让他们回军报上班,陈伯达没有说话。关锋、戚本禹则反复强调:“胡痴现在回军报不行,恐怕‘小将’们通不过!”就在这段时间,肖力仍在指控胡痴“态度恶劣,拒不认罪,给机会不改,是罪上加罪”,强迫胡痴承认“抗拒、封锁、篡改”江青1月12日晚的指示。肖力还向林彪报告“胡痴有历史问题”,给他加上“汉奸”的罪名。
有人提出:“不知是谁往胡痴大衣里塞了一小包药。”萧华说:“赶快派人把药弄来化验一下。”胡痴回答:“我被送到卫戍区后,确实发现大衣口袋里有一包药,里面有三颗黑色药丸,有两包黄色粉末。药被看管人员收去了。”到底是什么药?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干?均无答案。显然这件事有转移视线之嫌,但它却成了继续关押胡痴的理由之一,案件还没有搞清楚嘛。在王力、关锋的极力阻挠下,最后达成共识,“等给‘小将’们做好工作再说”。
这样,胡痴、宋琼又被押回北京卫戍区,只是换了一个比看守所条件好一些的招待所,但还是监护,没有人身自由。
“一·一三”事件后,军报相对平静了。总政治部机关虽受动乱影响,也还在尽力运转。为保证军报正常出报,萧华主持,总政治部党委批准,解放军报社成立临时党委,张春桥弟弟张秋桥担任党委副书记,成员包括肖力、突击队一名成员。除张秋桥外,原胡痴班底和被肖力大字报点过名的干部均被排除在外。张秋桥复出显然与他哥哥张春桥不无关系。其实张春桥六亲不认,否则肖力等人的“一·一三”大字报也不敢点张秋桥的名。
但是,张秋桥是副职,解放军报社还缺第一把手。江青只能旁敲侧击,不好明说让肖力担任,她等着萧华主动提出,但萧华根本无视肖力的存在。1967年4月,萧华物色了《解放军报》创始人之一的赵易亚,担任军报临时党委书记和总编辑。赵易亚曾在军报和总政宣传部任职,以后调到陈伯达为院长的马列主义研究院担任副院长。按军报临时党委分工,赵易亚主抓军报的宣传工作,张秋桥继续管理军报内部运动。肖力也是临时党委会成员,她没有提出异议,不动声色。不过肖力说过这样的话:“你们夺权可以,我们就再夺回来。”
6月19日,肖力为首的“突击队”突然贴出一张大字报,目标对着张秋桥。虽然没有点赵易亚的名,但却从根本上否定和全面批判临时党委。说“把群众当成了阿斗”,没有“调动广大群众的积极性,组成最猛烈的火力”,向“胡痴阴谋小集团”一小撮坏家伙展开最坚决的斗争,而是“划框框、定调子”“束缚群众手脚”“把群众严格控制在他们所划的小圈子里”。在报纸宣传上,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报纸面貌”,“保守了,下降了,落后了”,临时党委“没有很好地贯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辜负了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对我们的期望,辜负了全军同志和全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执行了一条新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上述路线错误主要由张秋桥负责。
1968年8月23日,新“突击队”给毛泽东写了一份决心书,极力为肖力评功摆好。其中把“六一九”大字报吹嘘成“军报文革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大字报,揭露和粉碎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及其在军报的代理人的罪恶阴谋,进一步揭开了军报阶级斗争的盖子,把军报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推向了一个新阶段”。但实际上,“六一九”大字报是无中生有、无限上纲的“典范”。
军报许多人都想不通,肖力自己就是临时党委成员,有不同意见不在临时党委内部提出,却以“群众”名义端到“群众”面前,为什么她总是在“领导”之外和“群众”之上?不断指责和批判别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肖力进了军报领导班子,但还是没有坐上第一把手的宝座。江青把全部责任推到张秋桥身上,骂他“十分卑鄙”,“是走资派兼反动路线执行者”。肖力的“一·一三”大字报打倒了胡痴,这“六一九”大字报又击垮了复出才两个多月的张秋桥。张秋桥妻子去钓鱼台求见张春桥,想请这位哥哥为他弟弟说句话。谁知道张春桥不但不救,反而通知派出所,把到钓鱼台“捣乱”的弟媳抓走。
中共“九大”后,一直在押的张秋桥被新“突击队”专门批判后,发配到河南部队农场养猪。直到中共“十大”召开,迟浩田过问,张秋桥才和军报一批“走资派”获得“解放”,平调到总政宣传部任副部长。这时张春桥任总政治部主任,他与张秋桥除会议不得不见面外,平日没有任何来往,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粉碎“四人帮”后,张秋桥却沾上了张春桥的光,说他是“四人帮”在总政治部代理人,又被关押审查8年,最后落实政策,给了副军职待遇,就是不给离休资格,2010年张秋桥去世仍是退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