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不同意演出得罪了“老三军”
“五·一三”事件后,“新三军”受到沉重打击,纷纷瓦解,除军事博物馆和后勤学院“星火燎原”两个“白色堡垒”,以及少数转入地下的骨干分子外,驻京军事机关造反派的公开活动基本不存在了。这对萧华来说本是好事,但事实并非如此。
周恩来得知毛泽东支持“老三军”演出的态度后,立即转向,而萧华却没有及时领悟,仍当面批评“老三军”:“我叫你们不要演出,就是怕发生武斗,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老三军”对萧华不批准演出本来就心中有气,认为受到了压制。现在演出被冲,演员被打,还受到指责,更加不满。他们反问萧华:“我们演出是为了纪念毛主席《讲话》,难道错了?他们联合地方学生冲击演出,搞打砸抢反而对了?”至此“老三军”对萧华的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由此种下了萧华被打倒的祸因。以后杨成武也抓住这一点,萧华的厄运很快就来到了。
在“五·一三”事件前一个月,叶群就对萧华一肚子火了。她从京西宾馆回来,对秘书们说:“全军文革开会,总政文化部一个副处长在会上顶撞我,谢富治、关锋立即批评了他,而主持会议的萧华一声不吭。我在困难的时候,他看我的笑话。咳,对人真没法看透,我要知道他这样忘恩负义,当初就不该保他!”萧华哪里敢“忘恩负义”,他当然知道叶群不好惹,但他更怕总政治部机关的造反派,所以只好不吭气。让萧华没想到的是,叶群的报复心如此之强,她通过异军突起的“老三军”,把“萧华是‘五·一三’事件的罪魁祸首!”“打倒‘五·一三’事件的黑后台萧华”的大标语贴到北京大街上,一直贴到天安门广场。他们还组织了规模浩大的摩托游行,散发传单,并到各军队大院游行示威,声讨萧华。他们只字不提“五一三”事件的来龙去脉,只把“罪魁祸首”的大帽子扣在萧华头上。海军直属机关召开群众大会点了萧华的名,总政治部机关战斗队积极响应,在国防部大院贴出大批的大字报,有关萧华的罪名多达数百条。
张云生曾试探地问叶群:“北京大街上打倒萧华的大标语,署名‘首都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口径一致,行动一致,好像有人在幕后统一指挥,这是谁干的呢?再说,指责萧华是‘五·一三’事件的黑后台,有什么根据呢?”叶群说:“那都是群众自发搞的。首长说过,群众运动是天然的合理的。至于什么根据不根据,群众总是抓到点影子……”这时魏球(空军党办秘书)来电话,请张云生转告叶群,根据她的指示,“已经把大标语贴到长安街、天安门附近去了。贴出后震动很大,围观的人特别多。叶主任真高明!主任还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坚决照办!”
5月21日0点48分至4点,萧华陪同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接见陆海空三军联合演出单位代表。与会者要求批判萧华,周恩来没有同意。萧华非常委屈,他说明了一些具体情况。“有人说我是‘罪魁祸首’,如果是,我这个总政治部主任早就该罢官了,那里还有共产党员的党性。”“我是支持你们‘老三军’演出的。我听说你们在天安门广场演出,马上派人去保护。我派人保护演出,这还是第一次。有些情况我不知道,有的是不是传错了话?但是,对于‘冲’的问题,我们一直是不同意的。那天我们正在人民大会堂开会,我和杨代总长分别到处打电话,谁去冲谁就要犯错误。我怎么会鼓励他们去冲呢?你们都是我的战友,都是我的同志,都是我领导下的文工团员,我怎么会搞这样的东西,这样连一点共产主义的气味都没有了,能对得起党,对得起毛主席吗?”萧华讲话时,董崇泉(海军政治部保卫部干事)拍了桌子。周恩来很生气,问了他的名字和单位,当即写条子要张秀川严肃处理。
6月22日下午,萧华在京西宾馆接见军艺“星火燎原”时讲话:“五·一三”的事情你们冲了三军演出,搞打砸抢,是严重的错误,是严重的政治事件。解放军艺术学院是总政治部直属单位,我是总政治部主任,对你们教育不够,我应该负责。首先没有有效制止,事后也没有严厉批评,这是我的错误。三军造反派对我的批评贴我的大字报,是对我很大帮助,而你们却贴出针锋相对的大字报、标语,提出错误的政治口号,这是错误的,你们有些人搞打砸抢,是要提出批评的,1、2月还冲击了七个军区,在全国出了名,出了坏名。对已查明的个别打人凶手,要实行纪律制裁,当众公布纪律处分扣留,由北京卫戍区执行,目的是为了教育他们。
萧华求见林彪,却连叶群也见不上
“老三军”从保萧华转变成打倒萧华的主要政治力量,他们把萧华拉到京西宾馆持续批斗一个星期,萧华稍不便回答或回答得不如意,就让他坐“喷气式”。一些运动员人高马大,动手动脚,搞得萧华疲惫不堪,苦不堪言,身心受到极大伤害。萧华迷惑不解,他只是在两派可能发生武斗前“和稀泥”,哪有胆量劝阻钓鱼台宠爱的“冲派”去冲?萧华几次想找林彪讲明真相,请求谅解,无奈中间隔着叶群,叶群总是让秘书回答“不在”。1966年8月,萧华到人民大会堂请林彪或叶群参加会议。叶群安排秘书张云生参加会议后说:“既然萧华来了,我不见不好。”送萧华出门时叶群说:“萧主任,我看这样就行了。林彪同志信任你,我也信任你。”而仅仅一年之后,叶群就换了面孔,显然这与毛泽东对萧华的态度有关。
萧华走投无路,他干脆带着妻子王新兰硬闯毛家湾。警卫不知所措,挡首长无礼,放首长又怕惹恼叶群,只好把萧华安置在东院警卫值班室,同时向林办秘书报告。正在接电话的叶群一听萧华来了,脸色很难看,她让张云生出面,说“我不在,他自作自受”。张云生来到警卫室,萧华说:“张秘书,我最近处境很困难,但我又弄不懂到底为什么。我心里难受,想找林副主席和叶群同志交交心。我委屈,我搞不懂,我心里难受……”萧华说着,竟眼圈发红。哽咽着哭了起来。“你看你,”王新兰坐在旁边推了萧华一下,“当着张秘书的面,你这样多不好。”萧华也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失态,赶忙掏出手帕,擦擦眼睛,恢复了平静。他站起来,和张云生握手道别:“请张秘书转告林副主席,就说萧华来过了,因为怕影响他休息,就不打扰他了。”他没有提转告叶群,看来萧华明白叶群在躲着他。张云生没有报告林彪。因为叶群交代,不要什么事情都告诉首长,特别是萧华的事,以免首长“出汗”。
叶群为躲萧华的“纠缠”还闹过一次笑话。一天傍晚,叶群正在人民大会堂西大厅听张云生讲文件,临时帮助工作的警卫参谋王基山报告汪(东兴)主任来了。他一口山东话,叶群误听成萧华妻子王(新兰)主任,紧张地站起来摆手说:“我不见,你们就说我不在。跟这种人见面,我从心里就烦。”她叫张云生去挡一挡。
张云生把汪东兴领到浙江厅外。汪东兴说:“有个事情,我们想当面请示林副主席,七一前夕,军内一些文艺团体要在人民大会堂演出,研究出席名单时,对萧华是否可以参加有不同的意见,大家最后推举我们来请示林副主席。”虽然叶群早有规定,不管谁见林彪都必须经过她允许,但既然她“不在”,张云生就径直把汪东兴领进林彪住的浙江厅。林彪不同意萧华出席七一晚会。事后,叶群对王基山“汪、王不分”非常生气,很快把他打发回原单位了。
萧华再次求见林彪、叶群未果
6月14日,芦前安是史进前的“铁杆保皇派”,他在海军“红联总”支持下,在总政治部大楼外墙贴出“揪出萧华、解放总政”的大字报,点燃了总政治部内部打倒萧华的烈火,已经偃旗息鼓的总政治部各战斗队再次揭竿而起,尤其是“三•三”大会后受到批判的干部纷纷响应,贴出大批揭露、批判萧华的大字报。
萧华约李作鹏、吴法宪、邱会作到京西宾馆,向他们检讨了文化大革命以来自己对有些问题处理不当,表示主动承担责任,并征求他们的意见。李作鹏等人表示:萧主任风格高,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回去尽量做工作。萧华认真写出检讨,送毛泽东审阅同意,并在总政和三军代表会上公开检查。结果却适得其反,他在京西宾馆被连续揪斗多次。
6月中旬一天下午,萧华得知林彪入夏以来住在有冷气的人民大会堂浙江厅,再次“闯宫”。张云生报告萧华想见首长或主任。叶群说:“首长不能见,我也不想见。”林彪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张云生问:“萧华在北门等候,我怎么对他说?”叶群说:“你就说首长有汗,不能会客。他要见我,你就说我不在。”萧华对叶群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他只想让林彪知道他目前的处境,“我就和张秘书谈谈吧?”张云生难以拒绝,他把萧华领进新疆厅。“萧主任,你和我谈有什么用处呢?”“怎么会没用,”忧虑、沮丧的萧华勉强一笑,“我和你谈谈,你能把我的心里话传给林副主席就行了。林副主席是了解我的。他如果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会关心我的,是会帮我想些法子的。”张云生拿出纸笔记录,感叹这位久经战火考验的老革命,面对复杂的政治生活,却显得过于天真。
萧华说:“一些人在大街上贴标语,说我是‘五·一三’事件的黑后台。这是毫无根据的。那次北京展览馆演出冲击前,我是向双方都做了工作的。我只是怕演出时引起两派纷争,才代表全军文革前去劝说双方,让演出人员最好暂时不要演出,让放风要冲击的一方不要激化矛盾,对演出有意见,可以向全军文革反映。但是两派都不听,一派坚决演出,另一派坚决冲击,结果发生了武斗。这是不应该的,但我对这个事件的发生有什么责任?他们说我是‘黑后台’,没有任何根据嘛!我心里有底,所以并不害怕。现在的问题是,军内一些群众组织整天和我纠缠、辩论,让我回答他们的问题,接受他们的批判。近些天,他们不再提‘五·一三’事件了,又升级说我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这我也不怕,他们让我去接受所谓批判,我也去了……”张云生插问:“他们让你到哪儿去?”“他们在京西宾馆大会议室开批判大会,要我保证必须随叫随到,我不怕,叫我去我就去。我已经去了几次。但是在这个会上,他们根本不让我讲话,实际上是向我起哄,对我进行人身污辱!他们的目的是想把我搞臭、搞垮。”“你不去参加不行吗?”“那就成了我对抗群众组织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参加,他们提出问题我可以答复。我有缺点、错误他们可以批判。但要摆事实讲道理。他们可以讲,也应当允许我讲话。不能无理取闹。另外,他们天天揪住我不放,我也吃不消。作为总政治部负责人,还有大量的工作等着我去做。其他几位副主任都难以工作了。我再不工作,总政治部就瘫痪了。我跟毛主席、林副主席干革命这么多年,眼看总政治部无力而使全军工作受到损失,怎么交代啊!……”萧华讲到这里,情绪又很激动。他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由于他面对的是林办秘书,又不能不克制自己。
“萧主任,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我一定向首长如实汇报。”张云生抬头望着萧华,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我有几点希望。”萧华说,“我希望林副主席能有所指示,像京西宾馆批判会,我是否可以不参加?如果参加,是否让他们选几位代表,我再面对面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而不要采取人多起哄的办法。再是,……”萧华想了一下,才说:“如果叶群同志能抽出空来,最好能约见我一次,因为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萧华谈到这,不想再多说了。
萧华走后,张云生向叶群报告了萧华讲的大概内容。叶群很不耐烦地说:“你简单点,我还有事呢。”听张云生说还要报告首长,她脸一沉:“萧华的事我不管,你也不用报告首长,首长那里由我去说。对萧华的问题,首长的态度和我的态度一致!”“萧华再来电话,首长对他报的情况怎么指示,我怎么答复?”“你就说首长最近有汗,讲不上去。”以后,萧华再无电话。
全军文革垮后,萧华仍然住在京西宾馆他原来住的地方,并没有对他采取组织措施。有一次萧华在电梯里遇到邱会作,他忘了他曾要把邱会作打成罗瑞卿分子,诚恳地请邱会作转告林副主席,希望能把他的问题尽快查清,早日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他还是很有信心的。邱会作知道,萧华受中央文革和江青愚弄,等大家对军内造反派的气消一消,林彪自然会用他。叶群也向邱会作透露过这个意思,林彪并不想打倒或借别人的手打倒萧华。他起初让杨成武、吴法宪接替叶帅管事,有意没叫萧华参加,是怕他有小辫子难以开展工作,也怕江青伸手。后来林彪又把萧华“不明不白”地放在一边,先躲一躲再说,是他和叶剑英、聂荣臻商议过的,是对萧华的特殊保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