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风格

大雪的风格

 
我完全是没心没肺地走进了大雪的博客，漫不经心地随意打开一篇文章，结果就是那首名为“伞”的小诗跳进眼帘。刚读到“鲜艳的笑声 整整鲜艳了一条街道 很远很远的我 很近很近的你 崩塌了心底的庙宇 崩塌了小心翼翼贮存的期待……”心里便不禁一阵欣喜，很久没有读到这样的好诗了。于是迫不及待打开“沉静的梦”，“永远的蓝”，还有“城市随想”。不过也就是这样，发现了原来我刚结识不久的山菊花，罢了，卢娜，杜马都是他的朋友，随后当然也就知道了写着这样含蓄，温暖，隽永小诗的人竟然已是站在了死亡的门口！而且依然这样的含蓄，温暖，隽永着，并没有抑郁绝望不平抱怨，这让谁看了都会对他肃然起敬。

对于大雪我了解的并不多，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毕业于哪所大学，从事何种职业，但我知道他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有他挚爱的妻子和儿子；知道他是北美华人文坛颇有名气的诗人，知道他一直在资助云南边远山区贫困学生，知道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为云南楚雄的学校筹款募捐；知道他为人宽厚，善解人意，知道他喜欢种花种菜，知道他喜欢唱歌，在他七月二日的“最后的心情”中，我还知道了他非常会找老婆……。

我在罢了提供的链接带领下，找到了曾志和旁白的短文，当然也极为享受的阅读了大雪自己内容丰富的诗歌小说杂文并存的博客，这样大雪的形象一点点地丰满立体起来。

我们说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可是当死亡出乎意料的在不该来的时候突然降临，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考验。西方文化由于长期受宗教的影响，他们相信灵魂不死，相信天堂，他们面对死亡的态度远比我们东方文化来的坦然。我们大家一定会记得在“坦泰尼号”电影中，在巨轮将要沉没之际，那些站在船尾镇定自若的小提琴手，那些面不改色的演奏家们！虽然整个电影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但每每最能打动我的还是这几个经典镜头，还是这些坦然面对死亡的普通人。

在中国，患者一旦被诊断出是绝症，一般不会知会本人，（至少过去是这样）只是先通知家属。因为医生和家属共同认为，绝症诊断书必然是对患者的双重打击。这样的顾虑也并不无道理，因为确实有数据证明很多人在了解实情后，立刻一蹶不振，身体各功能也会跟着急速的衰退，导致死亡提前到来。所以在中国，患者自己本人往往是自己病情的最后知情者。而在西方，患者的知情权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无论怎样无情的诊断，医生必须首先，事实上，只能告诉病人。不管你能不能面对，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都只能这样。

那么当大雪听到这样的几乎是毫无希望的判决时，他是怎样反应的呢？当雪嫂泣不成声地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他们的朋友，大雪接过电话平静的说，……别激动，是肝癌，晚期。（见曾志的“聒碎心乡尾声：大雪”）

他的另一个叫旁白的朋友告诉我们，大雪对他说：发病的那个晚上，我躺在救护车上对儿子说：“爸爸一定能回来，因为，爸爸还要保护你，给你过生日呢！”到了医院以后，我的护士长（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子，我叫 她天使）问我“在救护车上你给你妻子唱得是什么歌？”当时，我真的忘了这个情节，她是听911车的救护员说的，可我忘了，因为妻子一直在流泪。我问妻子真 的吗？妻子让我想想，我能给她唱什么歌？我想了想说，一定是那首《大约在冬季》吧。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慢慢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 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后来，在我手术之前所有的医生都来给我讲一 遍手术的细节，护士长对我说不要紧张，要坚强啊！我说：“放心吧，我还要回来给你唱中国歌呢！”没想到这句话把她说哭了……。出院的那天，她的班已 经过了时间，但她还是等着我出院，说一定要听我唱一首中国歌曲，从对医生、护士介绍的栏目上，我知道她喜欢唱歌，还去过一些地方表演，于是，我就大著胆子 为他们唱了一段《说句心里话》。

天边彩云最近还特地探望了大雪一家。她介绍说，昨天和古钟夫妇去看了大雪一家。 快两个月没见，大雪消瘦了很多。雪嫂也憔悴了很多。 大雪听说我们要去，高兴地精神爽了很多！

我们的到访给这三口之家的节日增添了人气热气儿，大家有烤肉烤肠的，炒菜的，拌凉菜的，切瓜的，还有粽子烤饼等，一会儿功夫一顿丰富的午餐就摆好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大雪的话不停，好像要把多少天没说的话说光似的。 雪嫂心疼他，让他休息去，他说乘高兴就让他多说说。 这顿饭热热闹闹吃了两个多小时。

饭后大雪去休息，我们就去参观了大雪的花园和菜园。为了这花菜园子，大雪可是倾尽了全部心血。到处可见新添加的玫瑰花百合花丁香花，还有各种果树。西红柿已拳头般大了，豆角都爬了一人高了。总之，在这里到处可见大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劳作痕迹。鲜花在这里尽情地开放，硕果在这里丰腴饱满地秋实。

雪嫂又陪我们到大学去走了一圈，边上就是一个很大的烈士陵园，因正好是独立节，门口挂满了国旗，园里到处摆满了鲜花，非常安静优美。 我们又到小镇上遛了一圈，大概是人们都出去度假了，见不到人也看不到车，安静极了，整个小镇上就我们几个人大摇大摆。雪嫂说在这里从来不用锁门，邻里之间相互照看，有求必应。

回到大雪家后，古钟忙着检查大雪家遗留已久的音响系统的毛病。不愧是大师，三下两下，手到病除，一会儿功夫就把故障排除了。大家唱歌的劲头儿也上来了，跃跃欲试。这时，大雪也下楼来了，我们就唱起了卡拉OK。看着大家唱得带劲儿，天生就爱唱歌的大雪怎能忍得住呢？尽管腹水在胸底气不足了，大雪却和我们一起尽情地唱了起来。就这样，我们有幸又为大雪录了六首歌，其中一首是他和雪嫂唱得《知心爱人》，非常感人！听了他的歌声，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不能相信这歌声是出自一位身患重病的人。听了他的歌声，任何一个人都会动容的。奇迹，真的是奇迹！大雪虽然唱得精皮力竭，但可以看出他唱得非常开心。最后我们一起唱了《同一首歌》结束此行。回来的路上，我们心里都在默默给大雪鼓劲儿加油，希望坚持！

这就是大雪！他的从容是他家人的福气，他的坦然淡定让我们每个人都要重新考虑生与死这一哲学命题。在他博客的留言里有一位网友说大雪这个名字起的不好，劝其改名。当然他是出于好意，但是这不恰恰正是大雪的风格吗！无条件的覆盖包容大地，无怨无悔地滋润泥土滋润春夏的期待……，再说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大雪的哥们儿罢了对我们大家说：安慰的话，太苍白；鼓励的话，我不忍说。因为我知道，坚持远比放弃要困难得多；因为我知道，为了看到明天的太阳，精神与肉体要忍受多大的痛苦与折磨，而这些已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所以，我只想对你说：大雪，我的哥们，谢谢给了我做你朋友的机会，谢谢你让我陪同你一起走朋友的路，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坚强！谢谢你送给我一份无比珍贵的人生礼物，因为我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有你站在我的前头，我就会有坚强面对生命中任何挑战的勇气！

他说出了我真真切切感受。虽然至今我不曾与大雪谋面，但我已经把他深深地放在心里。我愿意紧紧握住大雪的手，和他一起面对这一时刻的到来。这一时刻不属于任何个人，它属于我们大家！

 

PS: 写完此稿我突然注意到，此文的标题竟然与大雪的博客名不谋而合。我心里一阵窃喜，大雪，咱们想到一块了！

[红豆红]

姐姐好文笔，有善良的真情在，我也是从旁白的文章里，得知大雪的，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吧。问候姐姐。

[凛子]

谢谢罢了关照，你给的两个链接我都已去过了，我也因此找到了美华论坛。高兴！
我非常喜欢大雪的诗，这和他的病情无关，和他的才情有关。一笑。

[罢了]

凛姐的这篇文章写得真好，给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平淡厚实、饱蘸着真情的文字，有一股直逼人心的穿透力。 不多见的好文章啊！

关于大雪，我已经说了很多很多，我的心情，不说自明。我不愿意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愿意尽心尽力地去做今天我能做的事情。

去年秋天，大雪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诗集《阳光触摸的日子》，下面是两个有关连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黑龙江图书馆大雪诗集收藏证书
http://www.e-literati.com/bbs/leadbbs/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102&ID=190185

大雪诗集照片
http://www.e-literati.com/bbs/leadbbs/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106&ID=186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