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鹦鹉的到来一下儿就让家里热闹了好大一截儿: 杨白菜和小雨天天找借口过来一看看半天不说,就连某某军某某虎之流都忍不住要扒着窗子探头探脑。那时候北京官园儿的宠物市场还没形成,大院儿里禁止养狗,养猫倒是可以,但那时没有挂牌儿兽医负责开刀绝育,要把猫带去给门诊部的医生去看那是纯属找骂,人都看不过来还要看猫?因此往往养上几个月就养成了野猫,到了早春的夜里在院里结队引亢高歌,一直要闹到初夏才罢休。
小孩子们喜欢小动物的心从来都是一样的,偶尔捡到掉地上的小麻雀小喜鹊当宝贝带回家,却是多半儿养不活。卫生所前的大树下有好几个小小的坟墓,都是历年我和杨白菜养的小麻雀的最后归属。
这虎皮鹦鹉刚来的时候害羞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上蹿下跳热烈讨论,家里一时充斥着它们俩的吱吱喳喳。两个小家伙彼此间亲亲热热,每天早上没吹号就把我们全家给吵起来,然后再互相梳理羽毛。我每天负责把它们的小陶瓷罐儿里填满小米,换上新鲜的水,杨白菜自告奋勇负责把笼子底下的白铁皮抽出来清洁臭臭。我们商量好了,等回头生出小鹦鹉宝宝,头一对儿就给杨白菜。
一个多礼拜后,杨白菜再过来看的时候突然喊起来了: “蓝了!怎么变蓝了?!”
我和小雨正一起翻《儿童时代》,一听他叫唤,赶紧跑到鸟笼边儿上。杨白菜一指虎妞儿,“看,鼻子蓝了!怎么回事儿?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虎妞儿的确在变,不到一礼拜的功夫鼻子就变得跟虎子的一样颜色了。看着俩小蓝鼻子的鹦鹉在笼子里卿卿我我,一心想要等小鹦鹉出生的杨家姐弟对这场羽毛版的断背山非常不满,于是两个人一起软磨硬泡,赶上杨叔叔出差的时候又带回来一对儿白鼻子的小雌鹦鹉,重新组合,虎子去了杨白菜家,不负众望,没几天杨白菜就美美地跑来告诉我说:“我家的鸟儿,抱窝儿啦!你这儿怎样了?”
我很郁闷地往里屋一指,笼中两个小家伙正打架掐得羽毛横飞的,“和不来啊。虎妞快把人家新来的给欺负死了!看,两个都挂彩了。”
杨白菜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不成,再这么打下去小鸟会死的。要不,嗯,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让他们分开吧,我家鸟笼大,没准儿能装下三只。”
“不成,那我家虎妞怎么办?”看着俩小鸟成天价的死磕,其实我也不好受,可真要再送一只走,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等我家的小小鸟孵出来,你随便挑一只吧。我昨儿个偷偷看过了,小鸟蛋就这么大,可可爱了!”
就这么着,新来的小鹦鹉挪去了杨白菜家。
注:理论上讲,虎皮鹦鹉貌似是以鼻子颜色分公母,公的是蓝鼻子,母的是白鼻子。我家虎妞是个特例,成年后鼻子是蓝色的,但跟除了虎子之外的鹦鹉一律合不来,一年多之后,居然下了个蛋,我晕死!我在这儿为了虎妞的终身大事儿尽心尽力的时候,老爸老妈正在盘点家里的细软和各自的关系网。二姐的一个同学回城了,老妈当时就沉不住气,天天逼着老爸“快想想办法把咱们孩子也弄回来!你不是说那谁谁转业后去了公安部吗?”
老爸很郁闷的说:“那是公安部!跟知青回城不搭界啊!”
“我不管!他应该能认识地方上的人吧!陕北那是什么地方?你忍心让孩子在那里一辈子啊?”
老爸的假期就此报销,每天都提着个黑包往外跑,等老爸要回驻地的时候,家里爷爷留下的银盖紫砂茶壶,外婆给的瑞士梅花表,娘娘送的非洲乌木雕,甚至我姨给我的一个精美的还没拆包装的洋娃娃全都不见了,家里的肉票粮票布票和钞票也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水平。
二姐回来的时候,老爸早回驻地了,家里的女兵宿舍依旧,不过只剩下三张床分占屋子的四角,靠窗的角落里换成一个台子,上面鸟笼里蓝色的虎皮鹦鹉蹦蹦跳跳地叫着。没考上大学在家待业的三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头,我跳着脚要上去抱抱,却被老妈一把抓住后襟,“忘了上次长那一头的虱子啦?你等姐姐洗过澡再说!”
行李还没放下来,姐就哭了。
俺弟弟也去东单体育场练武术, 不过他每天都是自己从东华门走到东单, 想想现在让一个5-6岁的孩子自己走着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