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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大碍,可是今晚老爷子的感觉不似以往,心口像有巨石压着,几乎无法呼吸,难以入睡,勉强忍了个把小时,还是叫醒了老伴:“得跑趟医院。”老伴抬头看了看钟点,才睡下没多久,后半夜一点刚过。
老太太赶快起身,她知道自己的老伴,平时你赶他推他,他都不肯轻易迈入医院门槛的,不像多病体弱的她自己。一边穿衣,老太太一边急急地问:“老头子,衣服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没事,现在外面太冷,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去哪个医院?”
“去媳妇的那个吧,技术好不好的,总还是有人照应。”
值班医生忙活了一阵,三点多了,神情严肃地通告:“办住院手续吧!需要观察,制定治疗方案。”老太太这时心里有点发毛,女儿们远在北美,身边的儿子刚被公派出国搞一个项目,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周围的亲人就是儿媳了。打电话找她吧,可是拨了两次,关机,儿媳今晚一定不是夜班,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老太太没办法,找女儿儿子们的铁哥们儿们吧,这才想起,出门匆忙,也没多想,没有记得带电话本。
老太太陪在输液的老伴身边,不觉已是早晨六点,试着给儿媳又打了电话,这次开机了,左等右等,到快八点上班时间,儿媳到了。
医生们也都来上班,夜班医生和其他医生们会诊,儿媳也在,老太太着急地想知道老伴的病情,被儿媳推出门外,过了一会,儿媳来告诉老太太:“心脏病,现在需要溶栓,然后要做心脏搭桥,每个两万,要押金的,您去取钱吧!”
老太太有点犹豫,留老伴一个人她不大放心,但一听是心脏问题非常慌张,她没有想到问问作为本院的医生儿媳为什么不能在医院押金上想想办法,或者求助于她周围众多同事朋友家人,更没有敢想那颗跳动了68年的心脏还会维持多久,或者老伴是否情愿让她走开一会儿,她的心思只有一个:取钱才能救老头子的命。
腊月的东北,寒风料峭,身体原本就虚弱的老太太一步一滑地蹒跚到医院大门外去找出租车,儿媳跑出来说可以和老太太一起去取钱。20分钟后老太太到家拿了存折,直奔银行。还是正月,银行大厅熙熙攘攘,排队取钱的人比往常多了几倍,2个多小时后,急得抓心挠肝的老太太终于排到,八万元拿到手立刻赶回医院。
患有冠心病的老太太气喘吁吁几乎虚脱地跑回病房,眼前情景竟电影镜头一般让老太太不敢相信:医生在电击,但是直到昨晚还是那么强壮的躯体竟是一点生命的回应都没有……
抓着那沓钱,老太太的手失控地抖:三个小时,老伴等不及了,这钱要了他的命,而且,没有人在他身边,没有人送他一程……
老太太被抢救过来,但老伴那毫无生息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痴痴地不断叨念:我害了你,不应该离开你取钱,我该找朋友帮忙,我怎么都没有送你走?我对不起你……
望着老伴冷冰冰的身体,老太太第一个想到儿子,她需要虽不善言辞但孝敬憨厚的儿子,她的天塌了,儿子现在是她的天,但是儿媳不愿意让刚刚出国的丈夫返回。
老太太只好打电话给女儿们,女儿们面对意外的噩耗悲痛得失去理智,但是没有失控到对兄弟封锁消息。儿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悲痛悔恨交加,葬礼之后大病。
那是老太太一生最冷的冬天,不仅仅是温度。从那个冰冷的日子以后,她的心情一直似那个阴郁的冬日,灰灰的,丢失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