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歌的诗

我睡了,梦还醒着。
正文

那年听诗人公刘讲课

(2012-07-03 08:18:46) 下一个

 


鸟歌

那年是下放到农场的第二年。那时我脸上连青春痘都没有长出来。按照现在的惯例来说,我的年纪应该在青少年的范畴之内。虽然那时我是青年点点长,却是年纪最小的知青,管着一百多号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我当点长,我觉得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是我话语不多,主意比较正,出手打架比较狠。二是我文笔比较好,写东西快,农场需要这样的人。

在中学时,我就喜欢舞文弄墨,常和一些文学男青年在一起混(那时很羞于和女生说话)。记得中学快毕业那年,写了一部中篇儿童文学,后来出版社的退稿寄到了学校的收发室。这件事在同学中间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语文老师,把编辑给我写得的洋洋六页的修改建议在全班公开朗读,当时我跳楼的心都有。再后来,也是这位语文老师觉得我在文学创作上还有一些小歪才,就介绍我认识了几位当时全国知名的作家和诗人。说来也奇怪,后来又热衷于跟着一位新华社记者学习写新闻稿件。

下放到农场去以后,我很快就成为了报纸和电台的新闻通讯员,定期参加各种培训,少干了不少的农活。那时强调占领农村业余文化阵地,农场觉得我是一个笔杆子,就让我给宣传队写一个反映农业学大寨的歌剧剧本。后来在县市文化调演中,这个歌剧还获了奖。

1977 年夏天的一天, 我正在大田里拔草,农场的通讯员王小六开着拖拉机下地来找我,说是接到县里的调令(那时农场的人把上面的通知,一概称之为调令),叫我立即去参加全国知青文艺创作学习班。我想这下好了,起码两个礼拜拔草的活不用干了。

到了山清水秀的孤山上才知道,这里聚集了当时一大批全国小有名气的知青画家,作曲家,作家和诗人。别看他们是知青,这些人身上的文人骚气一点儿不比专业作家少。他们晚上喝酒抽烟,大侃西方现实主义文学思想。白天睡觉,或是男女混在一起钻树林子,根本不去听什么知名作家诗人的讲课。虽然当时住在庙里,睡得是地铺,但是那段日子真是叫我觉得十分充实。

记得那天有人和我说,下午公刘来讲课。一听公刘要来,我吃了午饭就去大殿里占了位置。以前我读过公刘的一些诗歌,当时能背下来的是《上海夜歌》和《夜半车过黄河》。

《上海夜歌》

公刘

(一)

上海关。
钟楼。时针和分针
像一把巨剪,
一圈,又一圈,
铰碎了白天。
 
夜色从二十四层高楼上挂下来,
如同一幅垂帘;
上海立刻打开她的百宝箱,
到处珠光闪闪。
 
灯的峡谷,灯的河流,灯的山,
六百万人民写下了壮丽的诗篇:
纵横的街道是诗行,
灯是标点。

(二)

上海的夜是奇幻的;
淡红色的天,淡红色的云,
多少个窗子啊多少盏灯,
甜蜜,朦胧,宛如爱人欲睡的眼睛。

我站在高耸的楼台上,
细数着地上的繁星,
我本想从繁星中寻找牧歌,
得到的却是钢铁的轰鸣。

轮船,火车,工厂,全都在对我叫喊:
抛开你的牧歌吧,诗人!
在这里,你应该学会蘸着煤烟写诗,
用汽笛和你的都市谈心……

现在国内官方是这样介绍公刘的。公刘,当代诗人,原名刘仁勇,又名刘耿直, 192737日生于江西南昌。11岁时在地方报纸上发表致日本小朋友的公开信,宣传抗日爱国思想,1939年写了第一首诗。1946年正式使用公刘的笔名。创作了大量的杂文、诗歌,抨击国民党政权。同时半工半读于中正大学法学院。后因受特务迫害,逃亡上海,正式参加革命。旋赴香港进入地下全国学联宣传部参与学联机关刊物《中国学生》的编辑工作,公开的社会职业是生活书店附设持恒函授学校社会科学组导师和《文汇报》副刊编辑。195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1955年上调北京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创作室任创作员。1957年被迫中断文学生涯,直至四人帮被粉碎。1957年以前,共出版《边地短歌》等作品八种,1979年平反后又出版长诗《尹灵芝》等作品十六种。中国作协理事。诗人取笔名公刘,以此激励自己用以激励自己像周人酋长公刘那样为祖国人民奉献终身(公刘取自《诗经-公刘篇》,1946年正式启用)。果然人如其名。公刘认为,创作的生命在于自主的选择,他在全部创作中,始终追求三个目标:第一是有大脑,第二是有骨头,第三是有灵气。

《上海夜歌》创作于1956年。这首诗后来和《致橡树》以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起编入中学八年级的语文教材。

那天下午大殿里到处都是人,有的人站在长椅子上,有的人站在窗台上,还有的人爬在庙宇的房梁子上,听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右派诗人,讲述如何创作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战斗诗篇。

只记得他当时讲了几句开场白,就开始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问题是对他的诗歌创作的技巧的探讨,有的问题是对他一些诗歌的犀利批判的。只记得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和火爆,支持公刘的和批判公刘的双方几乎要动手打了起来,大家都是知青,年轻气盛,谁也不愿意输给对方。后来讲座中断了,建议大家每人回去写一份习作,然后让诗人点评。

那次讲座我好像什么也没有记住,只记得诗人公刘红光满面,像一名话剧演员,略为有一些秃顶。原本那天晚上公刘要和我们一起聚餐座谈的,由于下午的不愉快,计划也莫名其妙的取消了。

几个月后,我在农场接到当时一封来自某大型文学刊物的信件,说是我的一首诗歌将被刊登在他们的下一期的刊物上。我一看诗歌的题目才知道, 那是在孤山上写的一首习作,一定是公刘把这首诗推荐给这个刊物了。后来听说那些在山上文友的习作,也都纷纷发表在一些大型文学刊物。从那以后,我开始对自己的诗歌创作有了一些信心。

后来考大学进了医学院,渐渐地远离了文学创作的圈子。但是和那些当年曾在“黄埔一期知青创作学习班”文友却一直保持着联系,现在他们有的人是文联或是作协的领导,也有的是省市级的领导,但是很少有人再写什么东西了。只有我还在闲暇时,哼哼唧唧地写一些不伦不类的东西。记得有一次聚会时,大家又谈到文学创作,他们都嘲笑我,都现在了,为什么还会有文学青年的创作情怀。

07-02-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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