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冰儿

在北半球度过的13年,最欣赏的是斯坎缔维亚人对任何事的一丝不苟,和那美丽的皑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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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 记我亲爱的外婆

(2008-05-10 19:52:43) 下一个

母亲节, 记我亲爱的外婆

我的外婆已过90高龄,仍然健在,除了一点小毛小病,多亏我母亲的悉心照料,在此也谢谢母亲的辛苦。

外婆出生在乡下的一个小户人家里,嫁了一个还算不小的大户人家里,在20岁的芳龄生了我妈,外公很是对外婆不错,疼爱爱女,还开了一间规模不算小的纺纱作坊,理应,小日子会蛮美满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伤风便夺去了外公年轻的生命。在封建的大家庭里,亲朋之间都有尔虞我诈,更别说一个才进门不久,既漂亮又能干的小寡妇,又没有为当家的续上香火,可想而知外婆上受婆婆的百般刁难,下还受妯娌叔嫂的胡觉蛮缠,尽管外婆自外公过世后,以自己嬴弱的双肩毅然挑起该由外公所担的担子。外婆天生精明,人缘又好,小作坊搞得丝毫也不比外公在世时差,还与人合作,跑着与上海之间的单帮。

尽管这样,婆家对外婆的脸色只冷不热。外婆生性傲气,极有主见。想当初,在乡下,哪个女子不裹小脚?外婆硬是百天缠上,夜里就扯掉。辛亏,外婆的母亲虽然生气,也柰何不得,所以,外婆就保住了一双能走路的脚,真是受益终身。所以被婆家激怒之下的外婆,豪气地一抹泪眼,只身带着才两岁的母亲到了上海,投奔生意上的朋友。

不久,外婆就碰上了我的第二个外公。外公人极善,英文更棒,在外滩的英国洋行供职,对母亲更是疼爱有加,视如己出。母亲上小学,外公送的是一支纯金钢笔,并一直鼓励母亲好好读书。

好景不长,公司合营没多久,一场大病夺去了外公的生命。外婆戏言,辛亏外公走得早,使我们一家在多次政治运动中少掉很多枝节。

我虽然没有见过外公,但外婆对外公的溢美之词,使我一直觉得我也应该把英文学得棒棒的,象外公一样有出息。

外婆虽然只上过初小,脑袋之精明,记忆力之超强,主意之丰富,绝对比我们家任何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外婆年事已高后,家人为了让她不再操劳,常常会背着她做些小动作,撒一些白色谎话,可是没有一次得逞。

外婆向来做事有条不紊,精益求精。即使在家做太太的时候,每天也是把自己拾掇得一丝不苟。要是外出消坪,打麻将,或是做客,那一定是旗袍烫好,长袜穿好,头发抹油,皮鞋锃亮。外婆的口头禅是,人要头脸,就要整好头和脸。不知是否这个缘故,外婆的黑发现在仍旧多于白发。外婆对自己身体的保养更是我辈叹之莫如.每每电视,收音机里的医学讲座也听得津津有味.别看90高龄,还时不时的要自己掌一下勺.如果说外婆只有70岁,决没有人会怀疑.我最羡慕的是,摸着外婆的手臂,小腿,那种感觉,又光,又滑.

可惜的是,她的三个宝贝外孙在着装上却是没得真传,每次回国探亲,客气一点的说你是番邦国回来的,不客气一点的说你是乡勿宁(不太友善的上海人常常将界外的统称乡勿宁)。小妹最倒霉,因身边有两个半番邦小子,便被又降一格,称作乡勿小保姆。吃饭,更是饥一顿,饱一顿,还有垃圾食品毫不犹豫就下肚.

外婆的做人准则是与人为善,处处积德。记得曾有个邻居,男主人是绝对的不讲理的那种人。那时我们还是共用厨房,卫生间。此人对自己的继儿,三天一骂,五天一打,而且每次都是往极里骂,往死里打,对老婆也不放过。对邻居更是虎视眈眈,随时就骂,喉咙又响。记得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关在家里用功,很大一部分的理由也是对他怕怕。可是外婆,即使在刚被他骂过,还主动招呼他,使得我们全家气忿难平。但外婆就有这样的宰相肚,这是我们至今也很难学到的招。有趣的是后来此人遭难,首位找的就是外婆。

由于外婆的精明能干,外婆当过居民委员会主任,街道民营企业的创始人。据说还在抗美援朝等的事件中带领大家做了很多事。

父亲曾经在北京的一个部的援外司工作,在那极左的年代,后来全部发配去了贵州的边边小沟。幸运的是母亲仅仅因为不喜欢北京的饮食,不肯跟去,使我们全家幸免与难。后来父亲调到部属的上海的局里工作。才得以全家团聚。可是好景不长,又是那个年代莫须有的理由,父亲这次难逃厄运,被发配去了安徽的深山里。

关键时刻,外婆定夺,叫母亲去勘察,才知,那是个下了船,还要坐着颠簸的卡车在没有路的路上颠簸一整天才到得了的鸟地,基地一个月才有机会吃上外阜运进来的蔬菜,水果。

外婆英明地决定,不去,尽管这次会有麻烦,可是为了三个年幼的外孙。时年,我才上小学,小妹还在牙牙学语。有困难吗,当然,显而易见。母亲那时天天工作到8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到家,外婆毅然又一次,用自己嬴弱的双肩撑起了整个一个家。

正因为这一点,父亲户口还落在上海,为以后调回上海省掉不少的麻烦。也因此,当我想去北大,清华时,外婆,母亲坚决不容,实在是被父亲的经历弄怕了,这是后话。

虽然那时,我们很穷,几乎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因为外祖父正落难靠边,每月只有十五圆的生活补助,父亲不算低的工资几乎全部补贴了他那四个发配在乡下的弟妹。

由于当时外公的聪明,面对飞涨的通货膨胀,他用多余的工资都给外婆买了金子。外婆呢,更绝,将这些藏在挖空的肥皂和衣橱内的空心挂衣架的横竿里,逃过文革的厄运,而后变卖换钱,使我们度过难关。

所以在那个年代,外婆不但没让父亲,母亲对我们的生活操过心,更是和母亲一起,一针,一线搞定我们全家的衣服,鞋子,让我们不但从没打过补钉,还打扮的光光鲜鲜。

生活上,外婆的慈母之心无处不在,细致入微,放学回家,一定有可口的点心在等着,三餐,一定有美味的佳肴伺候。家务活从不让我们沾手(别砸砖,此一时,彼一时也,兼与自己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时时的难堪,我早就在充分利用我家的童工了),冬天,暖瓶早早地就把被子捂热,夏天为我们驱赶蚊蝇。在外受了欺负,外婆一定会教训那些小子,直到再不敢。尽管那时什么都是配给供应,可在外婆的合理安排下,我们不仅丰衣足食,还常常接济来我们家狼吞虎咽的邻家孩子。

学习上,外婆一点不含糊。虽然我们那时还小,象我们这类人是没有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的。但是,外婆,母亲,父亲一直坚信,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学才,学艺,并不遗余力地创造机会。所以在别人都不读书的时候,我们家还是奖状连连,还有我一次五个一百分的奇闻。后来,果然,托了邓爷爷的福,我们家三个小女子都上了重点,还享受到国家公费。当然,外婆也被邻里羡慕,敬佩,是一位响当当的里弄名人。每当这种时候,才有终于也能为外婆做了一点事(争光)的欣慰。

我常常为自己前学后忘苦恼,奇的是外婆却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领。当年我为了准备托福,挤啊移,时不时地在家里提起。不想外婆就将出国申请的手续搞了个八九不离十。好笑的是,后来,我的好朋友们在申请来米国读书的时候居然去外婆那里咨询。后来我们在说笑的时候,不得不啧啧称奇。

外婆除了迷恋越剧之外,还对国内,国外新闻关心至致.以至于有时候在打电话的时候,有些新闻能把我们听得一楞,一楞滴.

外婆人缘好,还表现在极受五个重外孙的喜欢,我家两儿可以对我多有不恭,每次回国,却会冷不丁地跑进外婆的卧室,给阿太一个熊抱,一个热吻,最小的重外孙在为睡觉谁也搞不定的情况下,阿太温暖的怀抱一定搞掂.

去年,外婆九十高寿,母亲七十大寿,五湖四海我们回家为两为伟大的母亲祝寿,感谢养育之恩。更感慨外婆见证了上个世纪世纪和本世纪多少的人生沧桑,科技进步,从用煤油灯到现在用电脑在网上买卖股票,这是一种怎样的人生阅历和财富呵!这里有记载

http://ybamboo.spaces.live.com/blog/cns!9E8581540991F12!5624.entry


每当想起外婆为我们操劳一生,晚年却还要为思念,挂念我们彻夜难眠,不能享受我们绕膝尽孝,这是一种怎样的痛阿!-写到此,忍不住的泪珠已经侵湿了键盘。。。

仅值母亲节,想对外婆,母亲说一声,我爱你,更想你.遥祝外婆,母亲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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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
评论
北纬冰儿 回复 悄悄话 回复人間的盒子: 谢谢,也祝你母亲节快乐.

回复杜JJ: 9494,所以感谢邓爷爷,免了我们下乡之苦,父亲也得以83年回家团聚.
是滴,外婆,母亲最喜欢去复兴公园.从后门沿着皐兰路,到底,就到家了.猜到了吗?不过,现在已挪窝了,偶尔在小区里走走.
DUMARTINI 回复 悄悄话 "托了邓爷爷的福,我们家三个小女子都上了重点,还享受到国家公费。"
原来冰儿也是幸运的文革后首批考上的大学生!
DUMARTINI 回复 悄悄话 冰儿,你写得非常精彩,从个性到外表都是唯一的了不起的外婆呵!
南昌路思南路的法国梧桐林荫道上好象见过她老人家呢!

也遥祝你外婆和母亲快乐,健康!
人間的盒子 回复 悄悄话 坐个沙发。

祝你外婆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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