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要回美国了。 短短的两个星期正如预料之中匆匆而过,留也留不住。 陪着爸爸妈妈坐在老人院, 度过这次探亲的最后一天。
很久没有和爸爸妈妈单独相处了,我的内心觉得格外的宁静和温馨。虽然只是平淡的聊聊家常, 可时光又把我载回了我们往日共同相处的岁月— 真好!妈妈比去年好多了。基本的对话都是很逻辑的, 就是搞不清现在住的是哪里, 总以为这是我家。 也分不清24 小时照顾她的护理小王, 老是叫她我嫂嫂的名字“小顾”。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吧, 至少她还以为这是在自己的家里。
我一边削着苹果, 一边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跟我到美国去过几个月,看看我的生活“。“不行了,” 妈妈说, “我这么中风着,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自己一个人住在国外,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呀! 买些好的东西吃吃。如果有合适的人,还是要考虑考虑。 没有好的,就一个人过吧。”“知道了。” 我说。我慢慢地递上切下的一小块苹果,妈妈用左手接着,慢慢地吃了起来。 我又切了一块给爸爸,自己也切了一块,慢慢地分享着这一份恬静的时光。 爸爸一向话不多,听着我们母女俩聊着, 偶尔插上一句两句。
岁月如流, 一晃爸妈都过八十了。 还清醒的记得他们喂我们吃饭, 哄我们吃水果的年代。 如今当我哄妈妈多吃一些时,才体会到那种爱心, 真比自己吃还好。都说人老了, 又会回到像孩童般的时代。 可我情愿去幼儿园托儿所, 听那里叽里呱啦的哭闹声, 也不忍体验老人院的那种凄凉的寂静。
四点差十分, 快要吃晚饭了, 我就推着妈妈去了她住的大楼。 爸爸呆在自己的大楼吃。 在饭厅里,吃饭的桌子和位置都是固定的。 一个大电视机放着电视剧。护工阿姨们帮着打饭打菜, 端到各个老人的面前。 今天是蒜苗炒肉丝和包心菜面筋汤, 看起来很下饭的。 妈妈也好像饿了, 一口一口地吃着我喂的饭, 时不时要我也吃一些。 我边对她说我不饿, 您多吃一些吧; 一边心里想着,就让女儿再喂你这最后一顿吧, 下一顿可又要等一年了。 在这一年中,您可又要用您颤抖的右手自己吃了。 往往是吃了一大半, 撒了一小半。 一日三餐, 一年一千零九十五餐,数数也要数一阵了。 想到这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吃完了晚餐, 只见爸爸拖着沉重的脚步, 晃晃走来。 “今天天气不错, 推妈妈下去走走吧! ”他建议着。 “好吧。” 我说。
慢慢地推着妈妈的轮椅, 穿过优雅美丽的庭园。 上海的五月算是好的季节。 微风轻轻地从两颊擦过, 温温柔柔的, 也不觉凉。 很多老人在慢慢地散步。有的把自己的轮椅当做支撑推着; 有的则由他们的老伴小辈,或护工推着。远远听到阵阵的二胡声, 我们寻着琴声,来到了小河边。 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士坐在轮椅上拉着二胡,记不清是哪个曲名了。总觉二胡本有一种莫名的凄凉, 可在老人院听到这么一曲优美的音乐, 顿觉舒展我紧缩的神经。 窜窜音符很快渗透到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心中不由油然而生一种对音乐和艺术的深深感激之情。我们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 我一边双手握着妈妈微微颤抖的右手, 慢慢地揉着; 一边尽情地享受着日落前这一美丽特殊的氛围。 不远处, 有两个野猫, 一大一小, 也静静的躺在草地上。 可能也是母女吧, 和我们一起共享着这幕落的黄昏。
六点差一点, 爸爸大楼的电梯要停了。 我们起身往回走了。 和爸爸在楼下说了晚安, 我把妈妈推回病院区4 楼房间。 只见妈妈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担心地问:“妈, 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 这一问, 妈妈开始哽咽起来. “真对不起你, 你回来妈也没能煮一顿饭给你吃。” 我一手帮妈妈擦去两颊窜窜泪珠, 自己眼眶的泪水也像洪水一般,刷刷的往外流。
该是说再见的时间了, 我亲了亲妈妈的两颊,要她自己好好保重。 强作欢颜, 心中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在我土生土长,繁华又陌生的上海街头, 我觉得人好累, 心更累! 回家还要整理行李,明天又要重踏归途。 自觉好像一只飞出鸟笼的小鸟, 难以归巢了。 撩起手表看了一下, 五月十三号,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这不是母亲节吗!
真想对您说: 妈妈, 愿您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