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包子老婆孤单单一人经香港转机飞回台湾,见到来机场接机的娘家兄弟,顿时把一路硬扛着的要强放下,满腔的悲愤和委屈全都释放出来了。
“阿弟,出了大代志啊。常聽到人在大陆包2奶, 為按怎輪到我? 是我卡歹看? 還是事業無夠扑拼? 厝內大小,难道他都不顾念?人在講,一儂啊一款命。有人一夜變好額,有人一生攏散赤。有人情人歸大拖, 有人夜夜攏孤單。人都讲衫着新,人着旧。难道他旧人转眼就丢掉?”
她在机场回家的车里哭诉了一路。她兄弟气得直跳,若是菜包子在跟前,一定是免不了挨一顿通揍。
兄弟怪她:“姐啊,你这么糊涂,早几天在上海怎么不讲清楚。我们只知道是生意不好,怎知道当中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可以飞过去帮你解决啊。”
马上掏出电话要打给姐夫问个清楚,谁知电话一直关机,怎么拔都不通啊。气得他差点把一只电话摔烂。
其实大家在台湾早就流传,都说台商如果到大陆去,就象以前国共内战的时候到共军占领区去,表面上,广播里的女国民党播音员在宣传:“我军某某某部将共匪某某某师击溃在山东境内”,实际上基本是要自己全军覆灭的。
菜包子的老婆此次临去上海的时候,陈家铭的老婆,还专程来找过她,请她吃了一餐饭,托她去帮忙察勤,打探一下陈家铭在那边的情况。陈家铭人长得帅,在台湾的时候就蛮风流,他老婆不放心,菜包子的老婆很理解,也想帮她这个忙。
只是没想到,还没有查到陈家铭的蛛丝马迹,倒是先抓住了菜包子的现行。自己第一天去台商联谊会,就碰到熟人的太太,把菜包子的行迹揭发得一清二楚。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家的操着一口土里土气的台南腔,样貌憨厚老实的菜包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也沦陷了。
弟弟问她是先回父母那里还是回自己家。菜包子老婆想想,还是要回自己家。
回到家里,一双儿女跑来围着妈妈叽叽喳喳:“妈妈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给我们? 爸爸怎么没有回来?”
菜包子老婆看着孩子,不禁又伤心起来。
等孩子走开,给菜包子的老娘讲了在上海发生的事情,当然和薇薇安打架的事情略过不提。
菜包子的老娘拍着膝头,长吁短叹,“歹势啊,歹势哦,总是我们查莫人命苦啊。”
这边在上海,菜包子的小舅子电话打不通差点要摔手机的时候,菜包子正和薇薇安一起,坐在思南路的一家小咖啡馆里。
两个人在咖啡馆昏暗的房间深处默默的对坐着。手机在菜包子的口袋里,但是关着机。
薇薇安出门之前依然化了妆,但是似乎化妆的时候心不在焉草草了事,她的脸失去了光采。连眼睛看上去也好象变小了不少。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黯淡无光,嘴唇微微张着,有些干裂发白,不象从前那么鲜艳红润了。薇薇安的眼睛里没有悲伤,也没有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倒是脸上有一种迷惑不解和深深责怪的神色,好像在说:“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为什么是我?”
人家都说上海女人厉害,粘人,会撒娇,会“作”,薇薇安平时哄骗菜包子给她买东西的时候,菜包子已经见识过了全套的手腕。但是象现在这样默默地坐着是少有的。越是这样,菜包子倒越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桌上的咖啡没怎么动过,已经凉了。烟灰缸里不知为什么有厚厚的一层咖啡渣,黑色的。虽然是下午,桌上还是点着一盏仿旧的老式台灯,撒下一圈昏黄的灯光。
屋里是寂寞的安静,稀少的几个客人,讲话的声音也是悄悄的。但是偶尔有客人进出的时候,打开店门,外面的嘈杂,汽车的鸣笛,急煞车的声音,有人的大声呼喊的声音,叫卖声,音乐声,一起涌进来。
菜包子在恍惚起来,差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台北也有这么杂乱的喧嚣。台南要清静些,但是也还是乱,而且旧和破。在台湾的生活,过完一天过下一天,每天都是差不多的,简单地活着。到了上海,日常生活突然注入了一种活力,自己象是在过另一种人生,一种比以前的日子高级一点,得意一点,刺激一点的人生。
好比在台湾,自己现在就不可能和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起坐在咖啡馆里。
上海的乱里有一种过日子的踏实和泼辣,旧里有新生的嫩芽,有希望。菜包子想留在这里,也不光是为了一个女人。当然,最好是和新的女人过新的人生。
自从陈家铭躺在医院里,薇薇安不来上班了,菜包子有偶尔露一下脸,多数时候也不见人影,公司里萧条得很。
徐强生倒还是三天两头跑来。自从菜包子老婆回去了以后,他也联系不上她了。因为等着打听钱到账的消息,时不时的上公司来追着会计。其实他也知道来金马没什么用,陈家铭住院了,菜包子人也常不在,就是在也没用。会计被逼急,两手一摊一问三不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前段时间跑出来的惯性,徐强生办事经过福州路,总还是忍不住想上金马楼上来坐坐。
有时候天气热,就歇歇脚喝杯茶。小佳总是记得给徐强生准备他喜欢的”三杯香”。“徐总徐总”的招呼他,陪他聊天。小姑娘细心,跟她说过的话她都记得。茶会泡得八分烫,进门会递上扇子,雨天会有一把伞。
徐强生的家在温州,女儿今年也有小佳这么大了。坐在小佳对面看看她,心里有种很干净又熨贴的感觉。
LOST IN 上海(长篇连载 - 13) LOST IN 上海(长篇连载 -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