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份人民解放军进城的时候,凡是国民党政府国营企业财产一律按照官僚资本进行没收。
聚闲斋茶馆曾经在1946年被国民党当作逆产没收,变成国营美式波士顿酒吧。按说应该算是官僚资本进行没收。但是国民党托拉斯董事长逃跑之后,波士顿吧所属的国民党托拉斯集团的档案,都被捡破烂的当作烂纸偷走了,无底可查。再加上解放军进城之前,波士顿吧的牛经理也溜了,原茶馆邱老板把聚闲斋的老牌子又重新挂上。所以聚闲斋就趁乱又回到邱家来了。
尽管聚闲斋回来了,但是日子并不好过。过去的老茶客死的死,散的散,新进城的解放军和革命干部们对泡茶馆根本没兴趣。年轻人们正喜欢学习解放军,喜欢参加街头革命活动,游行,扭秧歌,演出街头剧,什么的。所以聚闲斋里冷冷清清。当然老茶客并没有全死光,还剩下几个,例如恩二爷、班三爷、棺材洛等等。但是他们也都没心思常来,偶尔冒一下,就走了。到是乌大少还经常来,但他不是来喝闲茶,而是给邱老板添麻烦来的。
提到乌大少,还得从抗战胜利后说起。鬼子投降之后,水霸天蝎的维持会被废了。宣外地区的居民就选举乌大少当自治会会长。乌大少属于前清遗老遗少,但是他自食其力,开自家小院办了一个毛衣加工站,叫“三联毛”货栈,把毛线发给附近的家庭妇女,按照乌大少出的样子织成毛衣之后,再交回来,统一发售到百货公司。所以乌大少在宣外一带有名气,人缘好。自治会开办之后,就设在乌大少的“三联毛”货栈。
解放之后,自治会变街道居委会,卖大碗茶的小田太太苦大仇深,被任命为街道委员会主任。乌大少老爷子人缘好,还继续当街道积极分子,被任命为副主任。这时候,乌大少家还收养着两对母女,小张妈和八丫,北湖妈和十三丫。所以遇上开会人多的情况,“三联毛”地方不够用,乌大少就带人到聚闲斋来,临时当作办公会场。
邱老板倒不怕人多来开会。问题是那阵子谈的事情主要帮助没工作的穷人解决就业问题,给邱老板有压力。乌大少自己也带头吸收就业人口,多收了两人安排在“三联毛”货栈。他还动员邱老板吸收就业人口。聚闲斋并不缺人手,但是看在乌大少的面子上,邱老板收下了卫大妞。这大妞后来嫁给了解放军小军官肖福道。
到了1953年,聚闲斋月月都是收的少,支的多,实在扛不过去了。邱老板就跟乌大少商量,要把聚闲斋给关了,反正自己儿子已经有了工作,当了国家干部,他和老伴儿还有一点老底,凑合着能过日子。聚闲斋关了门比开着门要合算。问题是卫大妞怎么打发,现在她已经是解放军军官的太太,别弄不好得罪了人家。
乌大少不仅不同意关张,还建议邱老板把茶馆改成跟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小吃店,再多吸收几个劳动力。原来京城的早点豆浆油饼都是那些进城的乡下小贩来经营。53年实行了粮食统购统销,同时整顿城市治安,把那些没有户口的流动农民都轰走,早点供应就紧张起来。乌大少脑子活奋,看到了这个变化,就给邱老板提了这个建议。邱老板又说,改造成小吃店,需要添置更新炊具和餐具,他眼下没有这么多钱。乌大少找来了正主任小田太太,一同给邱老板担保,还从人民银行获得了低息贷款。
就这样,1953年底,聚闲斋牌子还没换,但是经营内容从茶馆变成了小吃店。果然业务比茶馆好得多。人手不够用,又吸收了几名。其中还有当年苏家金店的那个大堂女招待杨芙蓉。她这时候也结婚发胖了,当年的风姿都没有了。
但是业务好不等于生意好。粮食实行统购统销之后,物价稳定,小吃店是经济小吃,与人民日常生活相关,是物价监督的重点对象,绝对不允许随意涨价。但是职工们不是旧社会的伙计,不能往恨里压低工资,要说得过去,要跟社会上差不多,这么一来,收支相抵,邱老板落下一个白忙乎。幸亏这房子是他家自己的。如果要是租来的房子,要交房租的话,那还亏损呢。
邱老板从心里是不愿意干,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把人轰走关门,也办不到了,只要硬撑着。转眼到了1955年初,乌大少陪着小田太太来动员邱老板公私合营,邱老板一算,聚闲斋入股,每个月有固定利息可拿,还是合算。再说自己也老了,也干不动了。于是就高高兴兴同意了。
十一国庆节。聚闲斋的老匾摘了下来,换上了人民小吃店的牌子。原来聚闲斋三开间门面,其中最南边一个是穿堂间,通向后院。现在这个穿堂间被切出一半砌上了墙,变成一个专用的门道,通向后院。人民小吃店用剩下的两间半门面。邱老板也退休了,在家吃利息。小吃店归上级饮食公司管理,不设经理和店长而设主任,解放军家属卫大妞当上了首任人民小吃店主任。[2007-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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