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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和《红楼梦》

(2011-01-19 08:31:25) 下一个

《红楼梦》大概是最奇特的古典小说。围绕着它,有许多至今无法解开的谜团。从作者的身世,到小说版本的变迁;从故事的起源,到抄本续书的真伪,纷纷扬扬,莫衷一是。就连书的名字,也有完全不同的两个出处,一个是《红楼梦》,另一个是《石头记》。这回我们就来谈谈这两个名字。


先说《石头记》。石头,就是无才补天、幻形入世,经历了一番温柔富贵后,重回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的那块大石头。石头记是刻在石头上的那段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故事。它既是主人公贾宝玉生来就含在口中的那块宝玉,贾宝玉的灵魂和“命根子”;又是主人公贾宝玉自己本身,灵魂的肉在形式。假宝玉者,石头也。


《石头记》应该是曹雪芹为他的小说首选的书名。各种版本《红楼梦》的第一回,都叙述了书名的形成和变迁,首先提到的,都是《石头记》,可见《石头记》是曹雪芹著书时的首选。从一九二七年起,陆续发现的几个非常重要的早期手抄本,即脂砚斋评本,用的书名都是《石头记》,便是证明。它的特点是朴实,明了,写真。


再看《红楼梦》。《红楼梦》这个名字远比《石头记》的知名度要高得多,主要原因是小说经历了手抄阶段后,进入刊印发行阶段时,所用的书名,就是《红楼梦》。于是,家喻户晓凡二百年。但具体到红楼是什么,红楼在哪,书中却没有明确的交待,以致读者和研究者们探究和也足足争论了二百多年。又因为程高刊本是《红楼梦》,而早期手抄残本均署《石头记》,给读者的印象是《红楼梦》并非小说的原题,《石头记》更早于《红楼梦》。其实,这是一个误解。


书中涉及《红楼梦》的有两处。第一次在头一回,讲书名的成因,我们下面再谈。第二次在第五回,脂砚斋庚辰本的回目是“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甲戌本的回目是“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而程伟元高鹗的刊印本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我不想在此讨论哪一个回目更好,更贴切作者的本意,这是红学家们的营专业所在。只是想强调:第五回是暗示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的最重要一回,是全书提纲挈领的灵魂。曹雪芹的几个稿本中的第五回,写了不同的回目,但都选择了“红楼梦”,可见三个字在作者心中的份量。


第五回,贾宝玉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太虚幻境;梦见了读到金陵十二钗的册子;梦见了仙女们表演的“悲金悼玉”的《红楼梦》。曹雪芹的一贯写作手法,一石二鸟,一喉两歌。先是一块石头,两种分身;一真一假,真为通灵假宝玉。再是一个梦境,梦中有梦;一实一虚,实在豪门虚红楼。所以,真要叫真儿说红楼是什么,往具体了说,是宝玉作梦的实地,秦可卿的闺房;往扩展延伸上想,是十二钗梦幻般的仙境大观园;再高一个层次,是终将梦醒剧终的官宦大家族。本意是想把真事隐去,却又时时处处流露出对真实的留恋,所以,用虚幻的红楼一梦来描述,不正是要达到“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的效果吗。


第一回,有关成书的过程,几个不同的版本都有基本相同的叙述。如[甲戌本],“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有人由此断言《石头记》早于《红楼梦》,曹雪芹最早的书名应是《石头记》。其实,也不尽然。同样的甲戌本,在它独一无二的“凡例”中,一开头就涉及到红楼梦三个字,“《红楼梦》旨意。是书题名极多,《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红学家们认为甲戌本的底本,是创作过程中极早期的钞本。那么,在[甲戌本]中,能多次提及《红楼梦》,并且将《红楼梦》归结为“总其全部之名”,说明从创作一开始,曹雪芹就是将两个书名考虑再一起的:《石头记》显实,《红楼梦》言虚,虚实相间;《石头记》要领,《红楼梦》担纲,提纲挈领。


从发现的史料中,也可证实确实在早期的传阅中,《红楼梦》就已经是人们读到的书名了。举两个例子。明义,这个比曹雪芹小十到二十岁的同时代人,很有可能知情曹雪芹的创作。在他的诗集中,曾写下过这样一条批注:“曹子雪芹出所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他是直接从曹雪芹处得观红楼梦的。另一个是与曹雪芹同时的,清皇族的成员,爱新觉罗永忠,写过三首读《红楼梦》的感怀诗,题目是“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是通过别人间接知道曹雪芹的。这两处提到的《红楼梦》,都应是与甲戌本《石头记》同时期的钞本,所以,的确是很难界定谁早谁晚的疑问的。


说到红楼,可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给人以风月场的印象。与青楼相同,也是文人墨客买春寻芳的欢乐场。斗着胆子,给我们历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家曹雪芹脸上掸点灰。说他起《红楼梦》这个名字,也有一点吊读者眼球的意思,象是在现今社会在网上赚点击率。我这么说,也有典故出处的。乾隆时代的大文豪,人们熟知的《随园诗话》的作者,袁枚,曾写过一段有关曹雪芹和《红楼梦》的文字,到现在让读者感觉的依旧是一团雾水,不知所云。其关键就在于他把《红楼梦》理解为一本描写风月场的艳情小说。


袁枚写到,“...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明我斋(明义)读而羡之。当时红楼中有某校书尤艳,我斋题云......”。 但是,明义题诗咏的是病中的黛玉,与袁枚所言的艳丽校书(妓女)跟本风马牛不相及;大文豪袁枚这样张冠李戴,根本原因在于他从没读过《红楼梦》;而导致他望文生义的原因,的的确确来源于《红楼梦》这个“吊眼球”的书名。对大文豪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粗通或不通文墨的黎黎众生呢。


我喜欢《红楼梦》这个名字。其实,我感觉曹雪芹也是更钟情于它。除了前面谈及的第五回,曹雪芹把整个故事归结于红楼一梦外,在[甲戌本]开始处的凡例中,写有一首诗,其中一句,“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就已经概括了全书的立意了:一场真假难辨的梦魇,一个悲金悼玉的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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