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话儿话红楼(4)--- 张宜泉
(2005-02-03 14: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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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我们讨论了与曹雪芹和 [红楼梦] 有直接关联的重要人物。如敦氏兄弟,明义,袁枚等。下面,我们再谈谈另外一个对红学研究影响极大的人物---张宜泉。
50年代,一位红学家发现了一本名叫 [春柳堂诗稿] 的旧刊本。作者的名字叫张宜泉。在这个诗稿上,有四首写给曹雪芹的诗。题目分别是“怀曹芹溪”,“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废寺原韵” ,“题芹溪居士”和“伤芹溪居士”。其中第三首“题芹溪居士”, 诗前有一小注:“姓曹,名(上雨下沽),字梦阮,号芹溪居士,其人工诗善画。” 其诗曰:
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
门外山川供绘画,堂前花鸟入吟讴。
羹调未羡青莲宠,苑召难忘立本羞。
借问古来谁得似,野心应被白云留。
在他以前,人们从雪芹的好友敦诚的诗中得知,曹雪芹的名字叫曹 Zhan(上雨下沾),号芹圃。这首诗中出现了曹 Gu (上雨下沽),号芹溪。 Gu(上雨下沽)与Zhan (上雨下沾)太接近了,很可能是写字或印字的错误。芹溪与芹圃都有“芹” 字,差别不太大。雪芹喜欢芹字,可能会用芹字做几个字号,也是常识可以诠释的。从诗的内容看,和敦氏兄弟描写的大体相同,其人工诗善画,狂放不羁,喜欢写作。兼有李白的诗才,闫立本的画技。且家住西郊,庐结美景。因此红学家们确认,这首写给曹 Gu(上雨下沽),号芹溪的诗,就是写给[红楼梦] 作者曹雪芹的。
在完成了对“芹溪居士” 的验明正身后,第四首诗的研究和考证,就为解决红学研究中的一大困惑提供了答案。第四首诗“伤芹溪居士” ,是悼亡诗。诗前有下面一个小注:“其人素性放达,好饮,又善诗画,年未五旬而卒”。说实在的,有了这样一个注,诗怎么写对红学家们都不重要了。因为最让红学家们看重的就是“年未五旬而卒” 这一句。为什么呢?
敦诚讲雪芹死时40岁。他的悼亡诗有“四十年华付渺茫”和 “四十萧然太瘦生”两句。让我们以雪芹死于癸未年为依据。即他死于1764年初,上推四十年,为1724年,即雍正二年。到雍正五年十二月,也就是 1728年初,曹家犯事被抄,离开江宁北上,仅四年的时间。换句话说,曹家家败时,雪芹仅仅四岁,他怎能记住那繁华风月呢?讲 [红楼梦] 的创作,是来源于雪芹早年的生活素材,如何能站住脚呢?所以红学家们从一开始,就不赞成雪芹死时四十岁之说。但敦诚的权威诗放在那儿,怎么能不承认呢?也没有任何其他可靠的史料可以推翻敦诚的说法。人们只好说“四十” 是个虚数,不一定指整整四十。四十几岁应该是可以的。这“几”是多少,无人能确定。但无论如何,总不能把一个年近50的人说成“四十年华” 吧!红学家们的困惑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曹雪芹的另一个朋友,曾经与雪芹有过多次诗文来往的经历,在他关于雪芹的记录上,指出雪芹是“年未五旬而卒” ,红学家们见此,怎能不欢欣雀跃呢?我们来推算一下,如果讲“年未五旬” 是近五十岁,假设四十九岁,则从1764年上推49年,为1715年,康熙五十四年。正好是曹寅长子曹颙去世那年。他的弟弟在给康熙帝的呈报中讲,他有一个遗腹子。到家败时,这个遗腹子应该是13岁。虽然还是小了一点,但基本上应该能记住那如花似锦的生活了。红学家这时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讲,既然雪芹的另一个朋友能讲他“年未五旬”, 那敦诚讲的“四十年华”也一定只是一个虚拟的大致年龄而已!
我个人的感觉,考证红学是一个令人非常尴尬的学问。近百年来,几代红学专家孜孜不倦地从为数极少的史料中,寻求最合理的解释。但就是这些为数极少的史料又往往是互相矛盾,不能共存的。如我们承认“壬午说”,就会有“癸未说”出现;如我们承认雪芹是曹寅的孙子,就有材料可证他是曹寅的儿子;如果讲他死时四十,就有另外的材料证实他死于近五十;如果说曹雪芹的祖籍是辽阳,则另外的史料可证他的祖籍应是河北丰润;等等。现在又有了更新的争论,红学家承认脂砚斋评本是红学的重要史料,而欧阳健则证实全部脂评出于伪造!所以,所有的史料又一次从头到尾被翻检一遍。就这样,红学几十年,几代人,无休无止地在这些稀有的史料上翻来覆去,这也是我将红学戏称为 “车轱辘话” 的原因。引用俞平伯先生的话就是“红楼梦研究是越研究越糊涂”了 。
可能有的朋友注意到了,这篇短文没有象以往的一样,从介绍人物开始,再介绍他的诗文。到现在为止,我只是介绍了张宜泉的四首诗和红学家的解读。我还没有介绍谁是张宜泉。这并不是因为这次我想标新立异,真正的原因,可能又回到了我们以前提到过的考红的无奈。这次的无奈是----被红学家们极为看重的那两首诗的作者张宜泉,很可能和曹雪芹并不生活在同一时代!
有关张宜泉的文献很少,由恩华编的 [八旗艺文篇目] 上介绍 [春柳堂诗稿] 时,同时介绍了作者张宜泉,仅仅几句话。名兴廉,字宜泉,镶黄旗人。嘉庆己卯(1819) 年中举。做过鹿港同知(官名) 。1867年死于任上。和1764年离世的曹雪芹相比,整整差了100年!他就是再长寿,也不能活过一百二十岁吧!而且是做官做到一百二十岁!于是,一些红学家们辩解说,一定是两个同名的人,而后人在刊印他们的诗文时,将二人混成一个人了。您说,这红学是不是“越研究越糊涂” 了。我不想有“误导”之嫌,所以,也该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