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忽略了哲学课本上的作业。毫无疑问你想不费力气靠『直觉』通过考试。但除非你用功多读点书,否则我会注意到你是通不过这门课的考试的。」
塞伦波尔学院戈夏尔(D. C. Ghoshal)教授严厉地对我说着。如果我通不过他期末考的笔试,就没有资格参加毕业考。这是由加尔各答大学的教授所定的制度,而塞伦波尔学院是它的分校之一。印度大学的学生若在文学士学位的期末考中有任何一科不及格,来年就得重新应考所有的科目。
我在塞伦波尔学院的老师们通常都友善地对待着我,但并非不带着自娱性的容忍。「穆昆达有点过度沉醉在宗教里。」他们是如此把我归类着,技巧地避开了要我回答课堂问题的窘境;他们相信期末考的笔试会把我从文学士候选人的名单上剔除。这个判断可由同学为我取名「疯和尚」看得出来。
我采取了一个巧妙的步骤使得戈夏尔教授对我哲学成绩会不及格的威胁无效。当期末考的成绩即将公布时,我请一位同学陪我到教授的研究室去。
「跟我一起来﹔我需要一个证人,」我告诉同学。「如果我不能以机智胜过老师的话,我会非常地失望。」
我问戈夏尔教授他给我的试卷什么样的成绩,他摇摇头。
「你不在及格名单里,」他得意地说着。在他桌上一大叠的卷子里找寻。「你的试卷根本不在这里﹔无论如何你没有过,是因为你没有参加考试。」
我低声笑了起来。「先生,我有参加考试。我可以自己在这堆里头找找看吗?」
教授楞了一下,同意了﹔我很快地就找到我的试卷,试卷上我很小心地只写上座号而没有写上名字。没有注意到我「红标」的名字,虽然没有引据教科书(注1),老师对我回答给了高分。
识破我的手法,现在他吼叫着,「纯粹是无耻的好运!」他满怀希望地补充道。「你一定无法通过文学士毕业考的。」
其它科目的考试都有人帮我补习,尤其是从我亲密的朋友也是堂兄的普拉哈斯·昌卓尔·高绪(注2),沙拉达伯父的儿子。我费力但成功地让期末考每一科都在及格的边缘上掠过。
在上完四年的大学后,现在我具备了参加文学士毕业考的资格。然而,我并不期望去使用这个权利。塞伦波尔学院的期末考比起加尔各答大学所出的艰难文学士的测验,只是小孩子的游戏。几乎每天都去看圣尤地斯瓦尔,使我很少到学校课堂去。我的出现比缺席更会引起同学们的讶异!
我习惯每天早上九点半骑着脚踏车出发。一手拿着给古鲁的供养—我在庞锡宿舍花园摘的一些花朵。上师会亲切地欢迎我,邀我共进午餐。我总是欣然地接受,很高兴地将学校的顾虑拋在脑后。跟圣尤地斯瓦尔在一起几个小时后,倾听他倾泻出无与伦比的智能或是帮忙修道院的工作,将近午夜时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庞锡。偶而我会整晚留下来,是那么快乐全神贯注在他的谈话里,几乎没有注意到东方已经发白了。
有一天晚上大约是十一点钟,当我正在穿鞋子(注3)准备骑车回去时,上师严肃地问我。
「你文学士的考试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五天,先生。」
「我希望你都准备好了。」
我惊慌地楞住了,一只鞋子还提在半空中。「先生,」我抗议道,「您知道我整天是如何跟您在一起,而不是跟那些教授们。我怎么能出现在那些艰难的毕业考试而闹笑话?」
圣尤地斯瓦尔的眼光转为锐利地看着我。「你必须出现。」他的口气是冷静而不容置辩的。「我们不能给你父亲和其它的亲戚借口,批评你偏好修道院的生活。你只需要答应我你会去考试﹔尽你所能的回答。」
我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觉得上师的命令不近情理,而且他的关心,至少可以这么说,也太迟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会去的,」我在啜泣中说着。「但已经没有时间做充份的准备了。」我低声地咕哝着,「我会将您的教导填满整张卷子来回答问题!」
第二天当我在平常的时间进入修道院时,我带着某种程度的忧伤,严肃地献上了花。圣尤地斯瓦尔嘲笑着我悲哀的样子。
「穆昆达,上帝曾经让你在考试中或别的地方失败过吗?」
「没有,先生,」我热情地响应着。感恩的回忆像苏醒的洪流般流入。
「对上帝强烈的热情而不是懒散阻止了你追求学院优异的成绩。」我的古鲁体贴地说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引述道,「你们要先追求上帝的国度和衪的正义﹔接着所有这些东西都会加诸于你们。」(注4)
有上千次我觉得在上师的面前我的重担消失了。当我们结束提早的午餐时,他建议我回去庞锡。
「你的朋友罗米西·昌卓尔·杜特还住在宿舍吗?」
「是的,先生。」
「跟他联络﹔上帝会鼓励他帮忙你的考试。」
「太好了,先生;可是罗米西非常地忙,他是我们班上的优等生,并且比其它的人修更多门的课。」
上师对我的反驳置之不理。「罗米西会有时间给你的。现在就去。」
我骑着单车回到庞锡。我在宿舍院子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博学的罗米西。他的日子好象蛮闲的,他亲切地同意了我羞却的请求。
「当然﹔我随时为你服务。」那天下午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以及后续的几天辅导我不同的科目。
「我相信英国文学很多题目都会集中在恰尔德·哈洛德(Childe Harold)所走过的路,」他告诉我。「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一本地图。」
我赶紧到沙拉达伯父家借了一本地图。罗米西在欧洲地图上把拜伦式传奇的旅游者到过的地方画上了记号。
有几个同学围过来听辅导。「罗米西错误地建议你了,」其中一个人在讲习的一个段落结束时评论道。「通常只有百分之五十的问题是有关书本的﹔另一半是有关作者的生平。」
当我次日参加英国文学的考试,第一眼看到试题时,感激的眼泪夺眶而出,弄湿了试卷。监考人员来到我桌旁同情地问着。
「我古鲁预言到罗米西会帮我的忙,」我解释道。「看﹔罗米西口授给我的问题就在试卷上!我很幸运,今年有关英国作家的考题很少,就我而言他们的生平像是隐蔽在深奥难解的事物中!」
当我回去时,宿舍里一阵骚动。那些嘲笑罗米西教导的男孩敬畏地看着我,恭贺声几乎使我耳聋。在考试的那个星期,我花了许多时间跟罗米西在一起,他选出他认为教授可能会考的问题。一天又一天,罗米西的问题几乎是以同样的形式出现在考卷上。
发生类似奇迹事件的新闻在学院内广为流传,心不在焉的「疯和尚」看起来可以通过考试。我并未试图去掩盖这个事实。学院的教授没有权力去改变加尔各答大学出的试题。
有一天早上当我仔细想到英国文学的考试时,发现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有一组试题分为两部份:A或B以及C或D。我没有分组回答问题,却不小心地都用第一组的答案回答两组的问题,忘了考虑第二组的答案。我所能得到最高的成绩是三十三分,比起及格的三十六分还少三分。我匆忙地跑到上师那里去,诉说我的困境。
「先生,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不应得到经由罗米西而来的天国恩典﹔我实在是不值得。」
「高兴点,穆昆达。」圣尤地斯瓦尔的语调是轻松而不担心的。他指着天空蓝色的穹窿。「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比你会得不到文凭更有可能交换它们的位置。」
离开修道院时,我心情平静多了,虽然从数字上看起来我能够及格是难以想象的。我担心抬头望了望天空﹔大阳神看起来仍旧好端端地座落在他原来的轨道上!
当我回到庞提时,无意中听到一个同学说:「我刚刚才知道今年,也是第一次,需要通过英国文学考试的成绩降低了。」
我冲进那个男孩房间的速度是如此地快,以致他惊慌地看着我。我急切地问着他。
「长发和尚,」他笑容满面地说着,「为什么突然对学校的事情有兴趣?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才叫起来?不过及格的标准刚刚才降到三十三分是千真万确的。」
我快乐地跳回房间,跪下来赞美天父完美的数学。
每天我充满着意识到灵性存在的喜悦,清楚地感觉到它经由罗米西来指引我。一件有意义的事发生在有关孟加拉文的考试上。罗米西很少触及这个科目,当我在离开宿舍到考场的途中,他叫我回去。
「罗米西在叫你,」一位同学不耐烦地跟我说。「不要回去﹔我们会迟到的。」
不理会他的警告,我跑回宿舍去。
「通常我们孟加拉男孩可以轻易地通过孟加拉文考试,」罗米西告诉我。「但我有个预感今年教授们计划以古典文学上的问题来考倒学生。」接着我的朋友简要地概述一个著名的慈善家维地亚萨格尔(Vidyasagar)的两则故事。
我谢过了罗米西,快速地骑脚踏车到学校的讲堂去。孟加拉文的试题证实了包含两部份。第一个指示是:「试举二例有关威迪萨格的慈善事迹。」当我在纸上写下是如此近才学到的知识时,我对自己留意到罗米西最后一刻召唤,低语了些感恩的祈祷。如果我不知道威迪萨格对人类(最后也包括到我自己)的慈善行为,我不可能通过孟加拉文考试的。只要有任何的一科不及格,我明年就得被迫重新应考所有的科目,这令人厌恶的预期是可以理解的。
考卷上第二个指示是:「用孟加拉文写一篇影响你最深的人生平的短文。」读者诸君,我已不需要告诉各位我选谁做我的题材了。当我一页又一页地写着对我古鲁的赞美时,我微笑着意会到我低声咕哝的预言已成真了:「我会将您的教导填满整张卷子!」
我不觉得在哲学的科目上需要请教罗米西。相信自己在圣尤地斯瓦尔长期的训练下,我很有把握地不理会教科书上的解释。我的哲学一科拿到最高分。而其它的科目都刚好及格而已。
再记上一笔令人愉快的事,我无私的友人罗米西以优等成绩获得学位。
父亲对我的毕业充满了笑容。「我认为你会通不过考试的,穆昆达,」他承认道。「你花那么多的时间跟你的古鲁在一起。」事实上,上师已正确地看出父亲没有说出来的批评。
几年来我不确定是否有这么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后跟着文学士的头衔。我很少会用到此头衔而不想到这是天国为了有些难解的理由授予我的礼物。偶而我会听到大学毕业生提到他们塞满的知识,在毕业后只有极少的部分留下来。这项承认使我稍感安慰于我无庸置疑在学术上的缺乏。
我从加尔各答大学接受学位的那天,跪在古鲁的脚下,感谢所有从他生命中流向我的祝福。
「起来,穆昆达,」他纵容地说道。「上帝只是发现让你成为毕业生要比重新安排日月的位置方便多了!」
【批注】
注1:我必须给戈夏尔教授公道,承认我们之间紧张的关系不是由于他的任何问题,而完全是因为我的缺席不注意功课。戈夏尔教授有非常丰富的哲学知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位杰出的演讲者。在后来的日子,我们达成了真诚的相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