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烦恼即菩提
记得去年在高雄一个为期一年的完形成长团体中,有一位学员在和自己接触、自我探索的过 程里,触动到多年来在大家族中所经历到的一些不愉快的经验,这个过程中有婆婆和她的冲 突、先生对她的不谅解、不支持,还有妯娌姑嫂间相处上的困难。所以在整个触动的过程中 ,她所感受到的,是深藏许久且无法表达的挫败感、愤怒,以及委曲。她知道自己有太多的 需求不被满足,然而,现实的情形却又不是她所能改变的,在无力解决它的情况下,多年来 ,她积压了大量的情绪。
记得去年在高雄一个为期一年的完形成长团体中,有一位学员在和自己接触、自我探索的过 程里,触动到多年来在大家族中所经历到的一些不愉快的经验,这个过程中有婆婆和她的冲 突、先生对她的不谅解、不支持,还有妯娌姑嫂间相处上的困难。所以在整个触动的过程中 ,她所感受到的,是深藏许久且无法表达的挫败感、愤怒,以及委曲。她知道自己有太多的 需求不被满足,然而,现实的情形却又不是她所能改变的,在无力解决它的情况下,多年来 ,她积压了大量的情绪。
待触动过程结束后,我不禁问她:‘你通常如何处理这些感觉?’她毫不思索地回答:‘时间自然会解决一切。’当下的我,即刻有很深的难过。我忆起了自己在踏上生命潜能之旅之 前的数十年生活,那时候我不总也是认为事情过去就算了?碰到无力解决的事,总是以‘事 情终会淡化’来安慰自己;遇到伤害,则告诉自己‘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然而多数人都未能觉察到,在自己做这种选择的同时,同样的那一刹那,伤害并不会因此而自然不见,相反地,它会跑到生命中更深层的地方,或者扩散到生活中每一个生活层面,甚至还会将对象转移到他人身上。
待触动过程结束后,我不禁问她:‘你通常如何处理这些感觉?’她毫不思索地回答:‘时间自然会解决一切。’当下的我,即刻有很深的难过。我忆起了自己在踏上生命潜能之旅之 前的数十年生活,那时候我不总也是认为事情过去就算了?碰到无力解决的事,总是以‘事 情终会淡化’来安慰自己;遇到伤害,则告诉自己‘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然而多数人都未能觉察到,在自己做这种选择的同时,同样的那一刹那,伤害并不会因此而自然不见,相反地,它会跑到生命中更深层的地方,或者扩散到生活中每一个生活层面,甚至还会将对象转移到他人身上。
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年少有成,住在阳明山上,拥有两部轿 车。遇上他心情好时,他会选择自己开比较喜欢的那部积架跑车,平常的时候,则是请司机 开着宾士轿车送他上班。有一次,因为在前一天恰好过完愉快的生日,得到妻子与孩子的诚 挚祝福,所以早上醒来心情特别愉快,再加上起床的时间也较以往提早许多,于是就打电话 告诉司机今天不必来接他,他打算自个儿驾着跑车上班。然而,当他一路自仰德大道飞驰而 下时,在半山腰突然遇上了讨厌的塞车,让他在山道上白白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塞车的焦 虑渐渐地磨消了他愉快的心情。看着手表,想起今天早上和一位外国客户的约会也即将迟到 ,心头更是愈加着急起来。好不容易前面的事故已被排除,终于跑到山下,他的跑车停在红灯信号的最前方。因为焦虑,使他这时十分着急,心想待信号一变,他一定要飞奔直闯、呼啸而过。果然,信号一闪,他踩足油门,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未料就在这一刹那,左边有辆汽车居然闯红灯,朝他冲了过来,他迅速踩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所幸车子还是及时刹住,那辆汽车从他眼前安全地奔了过去,两车间仅仅差距不到几寸距离。
即使平时修养极好的他,碰到刚才塞车的焦虑、烦躁,及紧急刹车的惊恐,再也按耐不下情 绪,忿忿地摇下车窗,对着那人大骂:‘王八蛋,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开什么车?’然而,这 样的破口大骂并没有稍减他的愤怒。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焦虑愈来愈烈,致使他不禁更加 快车速,赶到公司。
一到公司门口,就看到他的女秘书早已焦争地等在门口。这位女秘书跟着他已经十几年了, 她的心里打从从前就很爱慕这位老板,同时也一直没有结婚。她非常关心总经理的事业,所 以当她看见总经理来了,便十分着急地趋前询问:‘总经理,你难道忘了今天和客户的约会 吗?’这个总经理平时总是很和颜悦色地对待她,然而在历经刚才的焦虑后,他就用力地将 皮包丢到女秘书身上,说:‘我知道了!罗嗦什么?老处女!’
‘老处女’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这位女秘书。她回到办公室后,伤害仍不停地在心里打转。 这时,公司里的业务经理走来,以极为习惯性的方式将公文丢到女秘书的桌上,并对她说: ‘这份公文有空拿给总经理看一下。’女秘书正好一肚子火,于是便大声地对经理吼:‘你 不会好好的放?只会用丢的?你以为你是总经理的亲戚,有他做靠山,就可以这样?’
这句话也恰好深深伤了业务经理的心。因为他一直认为大家似乎并不肯定他的工作能力,总以为他只是凭着总经理是他的姊夫,而爬到今天这个位子,所以他经常怀疑别人一定都在背后批评他。
这位女秘书在愤怒的状况下,将这份情感转移到业务经理身上。业务经理回到座位后,一颗心难过得无法宁静下来,那句话一直在他脑中浮现,就连同事们打电话谈笑间,偶尔眼睛瞟向他时,他也会紧张得不知所措。‘怎么办?他们一定又在取笑我,说我是靠着裙带关系吃饭。’这些声音、这些画面不停地在他眼前打转,他再也无法待在公司里,所以请了病假, 回到家中。
一回到家,打开家门,正巧看到今年联考落榜的儿子正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吃零食 。平常他也是位好爸爸,看到儿子这模样,最多只会问一句:‘怎么了?功课做完了没?’可是今天因为他自己的心绪不宁,看到儿子这样不禁火冒三丈,大声地对儿子吼:‘老子在外面受了多少屈辱,辛辛苦苦地养育你们,你大学没有给我考上,还好意思在这儿看电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儿子莫名基妙地被骂了一顿,也不敢顶嘴,只好摸着鼻子回到自己的 房间。那些转移后的伤害,现在全部停留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儿子有只心爱的小猫。小猫看见自己的小主人走进房间,不禁兴奋地跑了过来,撒娇似地依 偎在小主人的脚边。如果是平时,这位小主人一定会抱起小猫好好疼它,抚慰一番,然而今 天,这位小主人却忍不住地提起了脚,往小猫的身上一踹。猫咪‘喵!’地一声,撞上了墙 壁,被送到兽医院后发现骨折,必须住院一个月。
藉著这个故事,我们不防看一看这只猫和总经理,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是亲戚吗?还是兄弟?
在我们的生活里,经常有一些情绪、有些伤害,但在受伤时,由于我们无法将这些不满、委 屈直接散发到事情关系人身上,导致形成了类似上述例子中的转移状况。如果,我们另有一 些生活的管道,譬如:艺术、文学、诗歌、戏曲等等,帮助我们得以纾解,那倒也会创造出 不少的伟大作品。因为有许多伟大艺术的创作,就是由于艺术者本身在内心深埋着无数的创 伤,无法得到纾解,所以才会透过创作的管道,将内在的伤痛表现出来,引以为慰藉。
可是,大多数的我们,毕竟无法拥有如他们这般的升华管道,故也只能将所受的伤害,转移 到对自己生命的自责、否定,或者将之呈现出来,伤害到身边更多无辜的人。
那位同学在经历这样的一个自我探索过程,感受到自己那些积压多年的情绪,长久以来并未消失,也未能升华的情况后,乍时猛然觉醒。‘原来以往我总认为已被时间带走的阴影,它至今依然滞留在我心中。不但如此,还有一部分甚至早已爬到我的脸上,让我很难去展露开朗、欢欣的笑容。’她发现自己很不公平地让先生每天和一张自脸一起生活;让自己的儿子 碰到一位情绪化的母亲。而她本身,更因此而逐渐丧失原有的热情、欢笑,而误以为生命其 实是一种负担。
从前的不满与委屈,有些早已驻进了她的脑子,让她变得多疑、恍惚,且精神不易集中;有些早已渗透了她的身体,造成她的背痛、脖子僵硬,以及全身无力感。然而现在,当她清楚 地厘清这些症状的来拢去脉后,她决定要以全新的心情,勇敢地面对以往的委屈,表达心中 所需要的支持与谅解。
现在,她的生命正逐步迈向另一个崭新的层面。随着她勇敢地面对这些烦恼,渐渐地在烦恼 里得到了许多智慧及成长。她的生命愈渐富有生命力、愈渐自由,也愈渐开朗。
当然,在我们生命里面的伤害有无数种,而它在每个不同的生命体内也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 ,转移至无数个不同的层面甚或他人身上。有些人会选择用合理化或淡化的方式来避开生命 里的烦恼与伤害,他会告诉自己:‘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也许对方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等等,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做,伤害会进入他生命里更深层的地方,并且还会变换 成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这其中包括:生病、酗酒、吸烟、吸毒、说谎、赌博、纵欲、对宗 教的狂热、工作狂、紧张、焦虑、烦躁、郁闷、肥胖、精神过敏、恍惚、注意力无法集中、 拒绝性、追求性、追求亲密的关系、逃避亲密的关系等等。
有人认为必须断烦恼才能修菩提心。但是,在生命潜能里,我却认为烦恼是无法被断的,唯有觉醒,勇敢地面对这些烦恼和伤害,穿越这些伤害之后,才能达到我们生命潜能的深处,无限自在的地方。所以我倒认为,烦恼本身就是菩提,烦恼之外别无菩提可寻。
去年一趟新西兰之旅,在由南岛前往汉莫特温泉的途中,我意外地发现在峡谷的桥上,一群 人正围着做高空弹跳活动。一时兴起,于是便前往尝试。刚开始尚未有任何感觉,但当在填 写自愿书时,看到上头明文约定:‘过程若有问题或意外,一切自行负责。’这让我想起了 医院开刀手术前所填写的自愿书,顿时心情变得有点紧张。轮到我时,我慢慢走到桥上,待 双脚系上绳索后,站在起跳处往桥下一看,‘天哪!这么高。’我暗叫着。突然之间头脑一 阵晕眩,看着两边的岩石、湍急的河流,几乎让我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好像整个人即将要 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似的。一阵巨大的恐惧刹那间拢罩了全身,脸部发麻、苍白、双腿发 软、颤抖,几乎已无法站立,只得两手紧抓着栏杆。这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声音说:‘ 算了!不要跳了!’而在身边的指导教练却一直不断地鼓励着我,告诉我:‘你可以的,你会做得很好,你要跳!’
可惜教练们所说的话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因为我本身精通心理,知道这是一种催眠,而我的潜意识也正抗拒着它,所以在我面前,这一套根本发挥不了效用。我知道此时唯一能帮助我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我才能决定究竟是要跳或者放弃。当我正在做这项抉择时,旁边却又 又传来两个女儿和妻子的呼唤声:‘爸(老公!)算了,不要跳了,太危险了。’听到他们的 声音里满是着急,更带有些呜咽,让我有更多的理由可以放弃。然而,此时在我心底突然浮 现从前带领成长团体时的情景。还记得每回带着学员们做完一场自我探索后,我会邀请一些 学员们上台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感觉,但有些人偏偏不管周遭同学和我怎样鼓励,他就是不敢 上台。当时我很难理解他们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所以我往往会鼓励他们:‘上去试试看!请相信我,无论你冒多少险,当你讲完以后,你一定还活着。’回想自己在鼓励着同学时,是如此的轻松。但是现在,我也明白跳下后自己还会活着,可是无论如何就是跳不下去。这一刹那,我总算能同理这些同学们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我决定放弃刚才妻子和女儿给我的最佳理由,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如果今天我没有办法跳出去,将来当我在工作坊里带领团体时,我将再也没有能力去鼓舞别人要拿出勇气去面对恐惧。所以,这一刹那,我下了一个抉择,那就是——去做它!
虽然已经决定要去做它了,但当松开双手准备往下跳时,又是一阵巨大的恐惧袭向我,让我又重新抓住栏杆,双腿发软,还是无法跳出,一次又一次,愈来愈害怕。这样的恐惧大约经历了五分钟,最后,终于做了死亡的抉择。
纵身一跃,那之间脑筋一片空白,直到降到底部,绳索回拉的那一刻,脊椎的拉扯所带来的 疼痛让我恢复了知觉。当发现自己还存在时,不禁尖声呼叫,周遭也传来阵阵的欢呼和掌声 。事后,两个女儿告诉我,她们真的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勇敢的爸爸。回来之后和朋友分享这段经验,朋友问我:‘在过程中最宝贵的经验是什么?是否是决定跳下时,那一刹那所带给你的勇气?’我细细的思索,觉得那股勇气和抉择,真的非常可贵。而那个抉择的勇气,真 到现在仍深深地影响着我,让我愈来愈勇敢地去面对许多生命中原来逃避的问题与困难。
但再细加思量,我却觉得,在这经验里最珍贵的,该是那五分钟里,我所经历到的无助、恐 惧与退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