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d Everything

周末买了贾樟柯见面会的票，也买了电影《站台》的票。进城参加活动的路上捎了一位乘客，刚从中国来旅行的校友。打算把乘客放在城里的某个街角，然后我自己去逍遥。

路上乘客跟他一位久别的朋友取得了联系，朋友说你随时可以来我办公室，还说孩子们也都 在他办公室里玩。

我们都很想去看那几个著名的孩子。我一高兴，决定废了自己的两张票，随乘客去看他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们。

那位朋友有五个孩子，最大的一个13岁，刚刚夺得美国女子花样滑冰的年度冠军。她不仅仅是今年的冠军，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子冠军。她除了有冠军的头衔，更支撑起了美国花样滑冰的希望。好多年美国都没有一个能跟俄国和日本的女子花样滑冰选手相匹敌的选手，她的出现，让整个美国花滑界燃起了希望。而她的混血身份和独特的家庭背景，更是吸引了关心和不关心花滑的群体加入各种热烈的讨论和关注。

所以，得知有机会见到她时，我果断放弃了贾科长。

除了13岁的国宝姑娘，那朋友的其他四个孩子也都模样可爱，唧唧喳喳。二丫头高高挑挑，长胳膊长腿，似乎比姐姐高出一头。三个小的是三胞胎，也都在身高上冲击大姐的高度。而大姐，一点儿看不出身肩全美花滑重任的样子，在爸爸面前嗲嗲地笑。爸爸指着远道而来的朋友告诉大女儿，爸爸的这位朋友快三十年没见过了。女儿露出跟她在电视上一模一样灿烂的笑容，回答爸爸：哦，你肯定开心死了。仿佛自己也跟三十年未见的朋友重逢了，又仿佛爸爸跟自己一样，有机会跟小朋友玩儿就什么都不顾了，真让她替爸爸开心。

大家决定出去吃晚饭，孩子们没穿太多的衣服，爸爸把在办公室里能找到的、自己的衣服全都翻了出来，给几个孩子凑活着穿上，三个小的立马看上去像三个小流浪汉。

过马路等红绿灯时，孩子们开始在路边翻跟头。大姐一点儿没有冠军包袱，单手侧翻，既不担心伤了自己，也不担心她的粉丝会多么心疼她。她是在跟两个弟弟擂台比武，不肯在街头输给他俩。

吃饭的时候，四个小的狼吞虎咽，把爸爸给他们点的饭菜一扫而光。大姐嚼着泡泡糖、跟俩弟弟一起看手机上的娱乐视频，她宣布已经跟朋友在外面吃过东西了。其实教练也对她的饮食有要求，估计中餐馆的饭菜都进不了教练的清单。快速吃完饭的孩子们也不闹着要回家，只是问了爸爸一下，今晚几点上床睡觉？爸爸给他们发了手机和平板机，他们各得其所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二姐看累了，就跑过来坐在爸爸身上。其他几个孩子也轮流跑过来，在爸爸身边蹭来蹭去。一团温暖，彼此依恋。

爸爸说广东话的发音分不清“幸福”和“辛苦”两个词，读出来都是一回事。那天早上一大早，爸爸就把五个孩子都拉起来，开车到一个来小时之外的冰场陪大姐练习。每个周日奥克兰的冰场关门休息，教练也休息，但大姐不能休，四个弟弟妹妹和爸爸就一起陪大姐跑到远处周末开放的冰场练习。多年的磨练，爸爸已经练出一双鹰眼，能敏锐地看出女儿滑冰动作中的问题。他会记录整理自己的观察思考，向教练汇报，请教练帮女儿纠正。

看不出小冠军的训练艰辛，她的生活里灌满了爸爸的全情投入和百般智慧。除了安排她的训练，陪她出门比赛，爸爸也天天把她带到办公室里home schooling。她的现在和未来，都在爸爸心里反复筹划过，而且是科学地筹划过。爸爸的精力、智力和心力都相当过人。

见过小冠军后的第二天，我把她在油管上的滑冰录像都看了看，第三天，我把2014和2018年冬运会的女子花样滑冰冠军的录像也看了看。感觉是，这孩子实在是天赋很高，教练和爸爸也很给力。最幸运的是，经历了复杂曲折前半生的爸爸，有能力hold everything。无论是照顾五个年龄相近的孩子，还是带着女儿冲击世界冠军，他都表现出四量拨千金的气定神闲。在细节上，他又无所不在、无微不至。

爸爸强大的能力辐射给孩子，冰场上，小冠军一年年的进步势不可当。如鲜花盛开，展现的不是励志的故事，而是绽放的美丽。她继承了hold everything的家风，音乐、韵律、服装、舞姿、旋转、高难度的起跳落地、以及应对比赛的压力，她全都拿得住。她目前的状态和整个长短项目的完成情况，跟前两界的奥运冠军已经不相上下。而她身上浸透着美国孩子的笃定和自信，裹挟着 如烟花燃放般的自由，整体看上去比过去的两界冠军更加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