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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一个开得过分的玩笑(3)

(2006-03-19 17:58:15) 下一个
 

 

别人怎么哭笑不得魏忠贤不知道,他自我感觉良好。因为,自从当上司礼监秉笔,他耳边听到的,都是对他的颂扬,他眼睛看见的,都是都是如花一样的谗媚的笑脸。向历来的首领太监一样,他在京城东部有了一座豪华壮丽的府第,有了无数的仆人。每天晚上回府,都有一大批各式各样的人物在等待他的接见,他们卑躬屈膝、战战兢兢,乞求他赐给他们些好处,或者等待着他对他们的命运进行裁决。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一连几个月,魏忠贤都象是在腾云驾雾中度过。他象一个小孩子一样,充满新奇地仔细体验着自己的尊贵不凡,并且人来疯似的努力向世人夸耀。

就象现在突然暴富的大款烧钱以显示自己的富有一样,刚刚从卑贱变为崇高的魏忠贤不放过任何一个炫耀自己的机会。何况他又是一个粗放外向的人。他特别喜欢炫耀自己的排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权力的显赫。每次出行,他都要“坐文轩,羽幢青盖,四马若飞。铙鼓鸣镝之声,轰隐黄尘中。锦衣玉带靴裤握刀者,夹左右驰,厨传、优伶、百戏、舆隶相随属以万数。”随从多达万人,也许有些夸张,但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一位大臣的出行有他的派头大应该是无可怀疑的。

在穿着上,他也要千方百计显示自己的特殊地位。平时他经常穿龙袍,龙的纹样比藩王仅差一爪,比皇帝冠服只是颜色上略有不同。甚至连内衣内裤上,都要绣上金线蟒龙!

魏忠贤并没有任何僭越之意,他只是头脑有些简单,只是想让所有的人知道他的高贵、与众不同。

他干得兴致勃勃,兴高采烈,也干得兢兢业业。虽然累,但是他感觉充实极了。和倒马桶不同,此刻,他真正体验到了工作的快乐。用现代政治词汇说,“他把全部的精力都贡献给了大明王朝”。绝不象史书所说,他要颠覆大明天下。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治理好大明天下,才是他切身利益所在。

然而,东林党人对此不以为然。

 

 

东林党的遭遇典型地说明了“忠臣”是多么荒谬的一个角色。

有明一代是中国历史上昏君最多的一代,也是忠臣辈出的一代。昏君与忠臣相辅相成,正如同阴与阳,高与下,黑与白,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

忠臣们自幼饱读圣贤之书,胸中罗列了许多“天理”,他们认为,世界就应该按照这些圣人总结出来的天理运转,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误。按照“天理”,皇帝是上天在人世间的代表,是天下众人的表率,所谓“一人正而天下正”。他们认为,皇帝一举一动都应该符合圣人之道,不能有七情六欲。然而,拿这些天理和皇帝的行为对照起来,他们经常发现皇帝令人失望。

有明一代皇帝,因为太祖朱元璋血液中的卑劣因子,成材的太少。自成祖以下,也就是朱元璋的孙子辈起,就一代不如一代。由于热衷于宫闱秘戏,他们大多享年不永。仁宗即位不到一年,就因为性病暴死;宣宗游戏无度,死于38岁的盛年;英宗时太监王振专权,几乎亡国;代宗懦弱自私,死时刚刚29岁;宪宗好方术,专宠方士和太监;武宗荒唐放纵,胡闹了一辈子;世宗的年号嘉靖被海瑞解释为“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穆宗纵欲过度,死时35岁;神宗在位48年,三十年不上朝,大臣们都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儿;再下来,就是一月天子光宗和当今圣上天启帝了。很显然,这父子两个也不是什么出类拨萃之辈。

因为朱元璋的大力提倡,明朝的士人对四书五经背得最牢。他们抱了一腔悲愤拼死要把皇帝纠正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因为道德上的巨大优越感,有明一代,大臣和皇帝说话就特别不客气,犯颜直谏的人也特别多。他们写得高兴了,甚至要在奏折里对皇帝嬉怒笑骂,挖苦讽刺,然后得意洋洋地拿出来给大家看。海瑞对嘉靖帝直言不讳地说:“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也就是说,天下人已经很久以来不把你当回事了!武宗朝大臣指责武宗 “自取覆亡为天下笑”。雒于仁则指责万历皇帝纵酒贪财好色尚气。这些人都在史书上留下了令名。

说来奇怪,忠臣们为了皇帝的利益,不惜性命。而皇帝们对这些忠臣则恨之入骨。因为在忠臣的笔下,他们原形毕露,龙袍掩盖不了他们自身的庸劣,他们的自私、懒惰、愚蠢、委琐纤毫毕现。在皇帝看来,忠臣们简直象现代社会的狗仔队,是天下最讨厌的生物。皇帝在宫中喝了一回酒,骑了一回马,第二天,立刻就有人上折子,告诫他酒乃丧德之物,非天子之所宜用;告诫他千金之躯,不宜驱驰。哪怕这一段时间他到哪个妃子那去多了,过一段时间也会有人上书,隐隐约约地告诫他要节欲。告诉他“无贪一时枕席之欢,而忘保身之术。”

东林党人就是这样一群忠臣。他们反对魏忠贤,原因不在于魏忠贤的水平太低,也不在于政治见解的不同,而在于魏忠贤的身分。明朝祖制,太监不可干政。即使魏忠贤真的才略能经天纬地,也不能由他来代天理政。因此,在魏氏掌权之后,各种反对的奏疏就一上再上。

天启二年,刚刚踏入官场的初生牛犊,新科状元文震孟上了一道奏折,指责皇帝没有真正承担起经国大任:“皇上昧爽临朝,寒暑靡辍,于政非不勤矣,而勤政之实未见也。鸿胪引奏,跪拜起立,第如傀儡之登场,了无生意。”

文震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当时政治现象的不正常:虽然皇帝按时上下班,从不迟到早退,可不过就是一具傀儡,被人操纵。这位新科状元显然掌握了历代忠臣上书的绝窍,用语尖刻,一针见血,让人无法回避。魏忠贤见疏大怒,立刻下旨,要对文震孟廷杖八十。然而,朝臣们坚决反对,大力救护,文震孟被免除了廷杖,仅被贬秩调外而已。

通过这一回合,魏忠贤第一次明确认识到,朝廷上下有一股反对自己的巨大势力。这仅仅是个开始,后来,此类奏疏越来越多。天启四年六月,东林党人的代表,左副都御史杨涟上书历数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指责魏忠贤夺皇帝之权,恣意专擅;指责魏忠贤擅改成例,破坏法度;指责魏忠贤僭越,出行时俨然是天子的派头。

这一上书实际上成了东林群臣对魏忠贤发起总攻的动员号令。六七八月,弹劾魏氏的奏折蜂拥而至,竟多达七十余章。从大学士、尚书,到普通的京官,都加入了这一行列。一时间,紫禁城上空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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