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和冯雪峰:两只“锦鸡”,冤家握手
周扬、冯雪峰结怨于20世纪30年代。1957年,在周扬的主持下,冯雪峰被错划为右派,并被开除党籍。“文革”开始后,周扬被揪斗直至入狱,1975年冯雪峰生病在家,周扬从监狱释放出来,他去看了冯雪峰。
1975年11月,住在万寿路招待所的周扬,独自一人乘公交车辗转来到东城朝阳门内人民文学出版社,叩开了一间低矮的平房的门。癌症已到晚期的主人冯雪峰打开房门,在适应了光线看清了来人后,短暂的沉默,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文化大革命”10年,周扬有9年是在关押中度过的。获释后,他开始对过去的事情进行深刻的反思。这其中,包括了与自己有40年隔阂的“对手”冯雪峰。
周扬从前来看望自己的友人及冯雪峰的儿子那里得知,即使在“文化大革命”的重压下,冯雪峰的交代材料中,也没有落井下石之举。“我觉得他还是比较公道的”。在当年的11月12日,曾任周扬秘书的露菲和几个人去看望周扬。周扬讲了他去看望冯雪峰的情况:
周扬说:我出来后,没有看别人,先看了雪峰。他得了癌症,已到了晚期,说话声音很低。家境十分困苦。我看雪峰病成这样,十分难过。我对雪峰说,我们相识了40年,有过摩擦,有过争论,但我从来都认为你是个好人。历史证明,你在对待鲁迅的问题上是正确的,为人是正派的。
在两人动情的交谈中,冯雪峰表明了“渴望将来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党内来”的愿望。
周扬与冯雪峰见面回来后,就给毛主席写信,要求给雪峰恢复党籍。诗人郭小川对此事热情支持并自告奋勇地把信送了出去。说来周扬也过于天真,当时他自己的党籍还没有恢复,这封信自然没有什么结果。
当然,在1975年的处境下,或许周扬自己也知道,这封信“难以生效”。但是,周扬在提笔时并没有考虑“反可招来横祸”的结果。这一举动,是对冯雪峰没有落井下石的最好回应;或许,也可以说是新时期周扬与以往姿势不同的起点。
对冯雪峰来说,这一次会面,显然在他心中也掀起波澜。他无法掩饰自己对这件事的激动之情。他向好多友人讲述过,并认为“文艺界的团结即将在望”。此后不久,他拿起笔,以他所擅长的寓言体,写下了生命中的绝笔———《锦鸡与麻雀》。在楼适夷给周扬写信时,抄录下这则寓言并特意注明是“冯雪峰最后遗作”:
有一只锦鸡到另一只锦鸡那儿作客。当他们分别的时候,两只锦鸡都从自己身上拔下一根最美丽的羽毛赠给对方,以作纪念。这情景当时给一群麻雀看见了,他们加以讥笑说:“这不是完完全全的相互标榜么?”
“不,麻雀们。”我不禁要说,“你们全错了。他们无论怎样总是锦鸡,总是漂亮的鸟类,他们的羽毛确实是绚烂的,而你们是什么呢,灰溜溜的麻雀!”
两只锦鸡,多么确切的比喻!
1976年1月31日,冯雪峰去世。
1979年4月4日,中央组织部为他恢复党籍,恢复名誉。追悼会在11月举行时,周扬参加了追悼会。同日,《锦鸡与麻雀》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摘自《文摘报》徐庆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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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峰的绝笔之作 《锦鸡与麻雀》
1975年11月,周扬刚从狱中出来,就去看望患了癌症的冯雪峰。对冯雪峰来说,在承受了太多的冤屈和冷落之后,感受着周扬“一手拥抱着他,一手握着他的手哭了”的场面,他无法掩饰自己对这件事的激动之情。他向好多友人讲述过,并认为“文艺界的团结即将在望”。此后不久,他拿起笔,以他所擅长的寓言体,写下了生命中的绝笔——《锦鸡与麻雀》:
有一只锦鸡到另一只锦鸡那儿作客。当他们分别的时候,两只锦鸡都从自己身上拔下一根最美丽的羽毛赠给对方,以作纪念。这情景当时给一群麻雀看见了,他们加以讥笑说:“这不是完完全全的相互标榜么?”
“不,麻雀们,”我不禁要说,“你们全错了。他们无论怎样总是锦鸡,总是漂亮的鸟类,他们的羽毛确实是绚烂的,而你们是什么呢,灰溜溜的麻雀?”
两只锦鸡,多么确切的比喻!今天,一只锦鸡患了重病,另一只锦鸡物伤其类。两只锦鸡在昨天,纵然有过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在“度尽劫难波”之后,他们的两只手终于重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