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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陪主席跳舞的日子里

(2007-02-11 14:02:59) 下一个

毛陪主席跳舞的日子里

权延赤:记一位女演员的自述

  1959年我刚满13岁,参军进了空政文工团,在学员班学舞蹈。1963年4月的一天,政治助理老吴同志找我谈话,让我去中南海陪中央首长跳舞。

  谈话后,一位经常去中南海的老同志咬着我耳朵说:“小王,这回你可以见到毛主席了。”“真的?”我叫出声,马上又捂住嘴,不知是怕泄密还是怕心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太兴奋了,简直高兴晕了。

  我们是每星期三、星期六去中南海,穿便服。

  六点多钟,中南海开来一辆吉姆车,我们七八个女团员挤挤挨挨坐进去,由北海那边驶入中南海。车停在一栋建筑的门口。我们脚步轻盈匆促地走过一条长廊,看到一个敞开的红门,门额上写有春藕斋。这里就是我们陪领袖跳舞的地方。不久我就得知,来这里跳舞的毛主席、刘主席和朱委员长等。周总理除了过年过节,平日不来。平日他和国务院其他领导同志在紫光阁跳。

  走进春藕斋的红门,是脱挂衣帽的门厅。再进一道门就是春藕斋舞厅。舞厅右角有个小舞台,平时空闲,跳舞只用录音机放乐伴奏。到了节日,才有乐队登上小舞台伴奏。舞厅后门通向室外舞场,花瓷砖地,有个荷花池。夏日天热可以在室外跳舞。舞厅左侧还有一条走廊相通。后来我发现,毛主席总是从那里走来舞厅。


  一

  我们几个女团员坐在软垫靠背椅上等候;老同志轻松随便,新同志紧张新奇。

  七点刚过,团员们起一阵骚动。不知谁轻轻叫了一声:“朱老总!”

  朱德委员长首先来到,步子迈得大而有力,根本不象70多岁的老人。他挺胸昂首,腰背挺直,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军人风采。老同志迎上去,把我们几位新同志介绍给朱委员长,介绍给与委员长同来的康克清同志。

  乐曲响起来了,朱委员长开始跳舞。

  朱委员长跳舞也保持着军人的神姿。他不跳错步不跳花样,而是准确地踩着乐点迈大步,像军人走队列一般。转一圈,换一个舞伴。

  轮到我了。我的感觉,不是陪总司令跳舞,而是陪总司令出操。总司令始终挺胸抬头,既不说话,也不左顾右盼。当我追随总司令拚命迈着大步走时,眼前总象晃动着一张照片,那是总司令检阅出征将士的照片……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过年,朱委员长高兴了,忽然错上步,跳出了花样儿。后来我才明白,总司令很会跳舞,只是含而不露罢了。领袖们跳舞是为了运动,我们的总司令尤其是这样。戎马一生,唯有走出军人的步伐才能使他身体和精神得到最好的运动和休息。

  一次,跳舞中间休息,两名文工团员为总司令表演枪杆词。这是充分表现军人气质的对口词,在六十年代很时兴。表演者一句赶一句,每句配以铜铁一样坚硬利落的动作,最怕对口中间打结。表演中,一位团员忽然忘了词。对方说:“枪!”

  她接不上词,为了不中断就跟着重复一遍对方的动作,也喊一声“枪!”对方见她忘了词,只好重喊一遍:“枪!”她仍然没想起词,只好又跟着喊一声:“枪” 就这样重复同一个动作同一声“枪”,重复了四五遍。重复得手脚发僵,头上冒汗,两眼发潮,别提多紧张,多尴尬,多狼狈了。我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老同志来不及责怪我,总司令已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周围的女团员也都放声大笑。

  两名表演者立刻摆脱了紧张狼狈,索性捂着肚子也格格笑成一团。总司令的笑声太富感染力了,直笑得前仰后合,还不时擦着笑湿的眼睛。

  还有一次是冬天,天气预报有大风雪。我听朱委员长的警卫员说,总司令患有糖尿病,有时一天只能吃三两粮食。跳舞休息时,我坐到朱委员长身边。我是军人,很少叫他朱委员长,觉得还是叫总司令亲切。我说:“朱总司令,除了跳舞,您还做其他锻炼吗?”总司令说:“还爬山。明天就得去爬。”我说:“哎呀,明天有大风雪,天气预报广播了。”总司令说“大风雪也得爬,不爬不行。”我问:“为啥不行?天气好了再爬嘛。”总司令摇着头:“有人对我搞专政,他叫爬就得爬。”我问:“谁呀?”总司令像怕事的孩子一样悄悄说:“医——生——”“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社会上到处传抄一些诗词,都说是毛主席的,难辨真假。我抄了许多诗词,不好直接问毛主席,就利用跳舞休息的机会拿出来问朱委员长。朱委员长看过之后默默地望住我,神情严肃。我小声问:“总司令,是主席写的吗?” 朱委员长缓慢地说:“我看有的是有的不是。主席是唯物主义者,这些诗词有的是唯心主义的。”他像是有什么想法不好一下子表达出来,稍停顿片刻,又说:“社会复杂,真真假假有时不是一下子能辨清。你们年轻,不要轻信小道消息,更不要跟着乱传乱抄。”

  不久,街上出现了恶毒攻击朱委员长的大字报、大标语。此后,我们的总司令再也没到春藕斋来。我也再没能见上总司令的面,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上。


  二

  在朱委员长之后,第二个走进春藕斋舞厅的是刘少奇主席和王光美。真奇怪,从看到他第一眼,我就没有任何紧张拘束,落落大方地问候:“刘主席您好。”“谢谢。你是新来的同志吧?”“今天第一次来。小王,王学文。”老同志的介绍落在我后面。

  我握住了共和国主席的手。

  接着,我又握住共和国主席夫人的手。王光美同志同我握手时,另一只手亲切地抚摸一下我的秀发。此时,我心里忽悠一热,眼圈一下子湿了。

  此后,我曾多次和王光美同志接触。她生得端庄秀丽,性情温柔开朗。当她走下舞场,特别是同她的丈夫——同共和国主席一道跳舞时,她又是那么热烈、潇洒、青春洋溢。我们这些姑娘简直被她的风度迷住了。

  乐曲响起来了,少奇同志开始跳舞。少奇同志的舞步同他平时走路一样轻捷洒脱,他跳得真好,会跳错步,会跳出各种各样,尤其跳三步跳得好。

  轮到我陪少奇同志跳舞时恰好是跳三步。跳没两步,我就发现少奇同志非常会带人,我全身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所有的能力和技巧都可以尽情发挥出来。我身轻如燕,灵活自如,时而围绕共和国主席飞旋,时而跟随共和国主席阔步向前,时而巧妙地躲闪开可能相撞的障碍,时而表演奇迹一般跳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儿。

  我们女团员都愿意跟少奇跳舞。可是,当我想要再一次陪少奇同志跳舞时,他谢绝了。也没同我们中间的其他人跳,而是走向他的夫人王光美。他们相视一笑,便一起舞入场中。老同志悄悄告诉我,少奇同志准备走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少奇同志的最后一场舞,总是和他的夫人王光美一起跳,永远不变。

  1966年2月,我去中南海出任务,陪少奇同志跳了最后一场舞。当时我可不知这是最后一场舞,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那天跳舞休息时,我坐到少奇同志身边。我说:“刘主席,我们要走了,后天去云南边疆演出,要去半年呢。”

  少奇同志说:“这很好,应当多为战士、为群众演出。下去后要注意身体,要注意卫生,睡觉前一定要刷牙。晚上刷牙比早上刷牙还重要。”

  我心里一阵阵热,我说:“记住了。”

  少奇同志问:“你们去过云南吗?”

  我摇摇头:“没有。”

  少奇同志像给小孩讲故事似地对围过来的文工团员们说:“云南呀,有原始森林,森林里有猴子,很多很多猴子。”少奇同志说着把两手张在脸旁,扇动着,睁大眼睛装出吓唬人的样子:“猴子,不小心就偷走你们的帽子。”

  我们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少奇同志像往常那样先走了。临走时和我们一一握手,说:“半年以后见啊,半年以后见。”

  谁会想到,这竟成了永远告别的话……晚十点半,舞厅里的人忽然纷纷起立。毛主席来了!

  这个时候朱委员长和少奇同志已经走了。除开节庆日,朱委员长一般是晚七点半到,九点左右离开。少奇同志来得稍晚,走得也稍晚,因为他经常要等毛主席来,以便汇报一些情况。毛主席有夜间工作的习惯,经常十点以后才来,夜里十二点以后离开舞厅去办公。

  毛主席从那条走廊稳步走入舞厅,我痴痴地站着,忘了周围,忘了自己,忘了一切。

  一名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上放着毛巾。毛主席拿起了毛巾。他一侧脸,看见了我。毛主席朝我笑了,我也跟着笑了,不害怕,不紧张,还是以为在梦里。我现在都想不起我是怎么站到毛主席面前的。

  开始奏乐了,毛主席起身跟我跳舞。毛主席发觉我紧张,亲切地同我谈话,以解除我的紧张。“小王,今年多大了?”“十六。”“家是哪里的?”“大连。”“在文工团学什么?”“舞蹈。”“跳舞要放松。爸爸是干什么的?”“唱京剧的。”“噢,艺术之家么。”

  谈着谈着,我忘了紧张,脚步变得舒展灵活,并且越跳越感到意气风发。

  跳着跳着,毛主席忽然在我肩上一按,我身不由已坐了下去。定定神,发现乐曲已终,我正好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而毛主席微笑着点点头,已经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终于发现毛主席跳舞时的一个习惯。他很注意舞伴原来坐在哪里,曲终时准时把你送回原位,而后独自走回自己休息的座位。

  随着接触增多,我最初见到毛主席的那种神秘感开始消除,因而也更觉得毛主席亲近伟大了。


  三

  毛主席总是穿一身灰色中山装,袖筒遮手一半;夏天穿一件肥大的绸衬衫,后背还补着补丁。

  毛主席非常富于幽默感,吸烟时总是把烟一折两截,只把半截插到烟嘴上吸燃。我问:“主席,您为啥把烟掰两半呀?”毛主席笑着说:“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么。”其实毛主席是为了控制吸烟量,一次只吸半支。

  只剩一个烟头了,在烟嘴里一明一灭地闪。毛主席赶紧再吸一口,把烟蒂按入烟灰缸。烟蒂在烟灰缸里有气无力地冒着残烟。毛主席叹口气说:“帝国主义气息奄奄喽。”我们女团员们都为毛主席的幽默笑了。

  有一次跳舞中,歌剧《江姐》的一名作者被带来见毛主席。这名作者穿件中式棉衣和满是褶子的肥大的军棉裤,脚上穿一双部队发的黑色棉布鞋,上面有不少油迹,显得窝里窝囊。他是我们文工团里的人,平时很熟。一进春藕斋,他的胳膊腿立刻僵硬得象木棍似的,紧张得脸色苍白。他被带到毛主席面前,嘴巴张了几次也说不出话,目光不知朝哪里落才好,便深深地鞠躬下去,腰弯得超过了九十度。我们再也忍俊不禁,一起放开嗓子哈哈大笑;越笑他越慌,他越慌我们越笑得厉害。

  他慌得直不起腰,我们笑得也直不起腰。毛主席也笑了,连连示意叫他坐,他却无论如何不敢坐,一句话也讲不连贯,简直要晕倒了。同志们只好把这个可怜的作者领走了。

  毛主席喜欢听京剧,跳舞休息时常放几段京剧听听。毛主席听京剧常常用手敲着板眼,逢上老生戏还跟着唱几句。有时也请一些名角来表演。记得有位著名京剧演员(裘盛戎)见到毛主席后,也是紧张得喘不过气,说话不连贯。毛主席对此很皱眉头。现在想来,毛主席固然伟大,但当时有些宣传搞得过分也是一个原因。把毛主席神化了,因而有些人见了毛主席就像见了神一样诚惶诚恐。我虽然经常见到毛主席,不觉那么神秘,但也并没完全摆脱这种“神化”宣传的影响。春节时茶几上摆一些糖果,毛主席抓糖给我,我从没舍得吃一块,都是小心翼翼揣兜里,带回去给同志们,给家里的亲人。这是毛主席给的糖啊!同志们和家里的亲人也宝贝似地保存起来——糖也被神化了。

  我感到毛主席不喜欢这种情况发生,但他有时也无可奈何。我们文工团有个小江非常想见毛主席,哪怕是远远望一眼呢。可她出身不好,根本去不了中南海。她很羡慕我,常暗暗流泪,几次让我替她向毛主席问好。我对毛主席说:我们文工团有个小江,每次都让我代她向您问好,她非常非常想您。毛主席连连说:“谢谢她,谢谢她,代我谢谢她。”毛主席并不是想见谁就可以见谁。他曾说:“我也得听党的安排啊,听组织安排。”“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那种“神化”宣传越搞越厉害。有一次我对毛主席说:“主席,您连续接见红卫兵多累呀,弄个高高的凳子坐天安门上就行的。”毛主席笑了:“那怎么行?真是孩子气。”我说:“有个小学生等您乘车检阅,等呀等,实在憋不住上厕所,才走您的车就开过去了。这孩子回来没见上您,躺地上就打滚,哭晕过去了。”毛主席听后皱起了眉,思索着什么很久没有说话。

  现在人们都明白了,毛主席是人不是神。我还要说,毛主席是感情非常丰富的人。

  有一次我坐在毛主席身边,同他聊天。毛主席关心地问:“你们练功累不累?”我说:“累。挺苦的,有时还出事故。”毛主席问:“还出事故?”我说:“可不吗,听说天津一个剧团里,演哮天犬的演员翻跟斗,不小心摔下来,把脖子戳进去了,戳进……”毛主席皱着眉连连摆手:“哎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还有一次毛主席把我演出用的红手绢要过去,翻来复去看,眼里露出一种孩子似的新鲜好奇的神色,用惊讶的声音说:“还有这么好看的手绢呀?”

  跳舞开始了。我陪毛主席跳到场地中间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大家都吓一跳,毛主席也不例外。音乐停了,跳舞也停了。原来是雕花板墙掉下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好险哪,正好砸在毛主席坐过的沙发上,板角把坐在旁边的一名女团员砸伤了。毛主席随大家一起跑过去,脸上同样是十分焦急的表情,就像父亲看到女儿受到伤害一样焦急担心,连声问:“小赵,砸坏没有?啊?砸哪了?”接着他便招呼工作人员:“快,快帮助检查一下,要抓紧治。”


  四

  1966年8月,我从云南边疆演出回来,好容易盼到星期六去中南海出任务,可是春藕斋里的气氛已经全变了。变得清冷,变得沉闷。

  毛主席也很少来了,即使来了也显得很忧郁沉闷,总是带着思索的表情。有时显得很疲惫,有几次甚至连眼都睁不开,跳一圈就想离开去休息。但是医生不允许,要求他必须达到一定运动量才能离开。

  我们去中南海出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时间越拉越长。

  1967年的一天,我们又来到春藕斋陪毛主席跳舞。冷冷清清的舞厅突然使我伤感起来。

  我小声说:“主席,前几天我们统一去清华大学参加斗争王光美的大会……他们,他们用乒乓球做项链给王光美挂到脖子上了……”“胡闹!”毛主席声音很大,显得有点激动,非常生气。

  我犹豫一下,又说:“蒯大富还踢了王光美,叫王光美跪下……”“我一再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怎么还打人?”毛主席满面怒容,“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话!”“文化大革命”进入1968年,就在这一年,我也告别了春藕斋。我们全体演员都下到河北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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