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打开电脑,曲东平设计的贺卡就在信箱里。打开,不是炮竹,没有烟消云散。画面上是一对红色古装新人,头很大的那种,没有脖子,大脑袋在上面摇摇晃晃,新人背后有礼花燃放,还有花纸屑落下来。贺卡背景里是“步步高”的民乐,两个小人在音乐声中亲亲热热手拉手往画面里面张灯结彩的大门走去,门边对联一样的两个红色竖条,左边:百年好和;右边:幸福永远。门楣上是个大红双喜字。小人各伸出一只大手在背后,每只手上都有三个字母:Bye, 手不停地左右摇着,随着那对新人越走越远,音乐结束的时候,Bye-Bye完全淡出画面,门楣上那个红色双喜字由小变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贺卡传给了林健雄。然后给曲东平回了一个邮件,说他自作主张设计的卡虽然可爱,可是却曲解了我的原意。我的意思是我决定不再理他们,跟他们Bye-bye,结果画面给出的信息是人家跟我Bye-bye。卡已送出,你的工算是白做了,我不感谢!
曲东平立刻就回了邮件:“全国人民都放假,就我一个苦命人给梦梦做工,本来也没敢奢望会得到感谢,没让我返工已属大赦,感激涕零!”我这才想起现在是国内的大年夜。
晚上林健雄打来了电话,说谢谢我的卡,并问我那对大手上的Bye-bye是什么意思。
“就是给你们祝福,然后跟你说Bye-bye!”
“真的就不打算再理我了?”
“嗯!”
“我本来想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噙在眼里。
“送你的礼物我也有一份,很遗憾不能把你唱的《Moon River》录在我那张光盘上。梦梦,怎么不说话了?现在就不理我了?我还没结婚呢!”
“哪天结婚?”
“2月14日情人节。”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枚钥匙链掉到地上碎了的画面,那是两年前我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两年后,他却成了别人的新郎。
“我祝福你!我本来也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做朋友,现在才知道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做不到。朋友就做到今天,今天是大年初一,辞旧迎新,再过两天,你就要结婚了,从此就不要再理我了,做个合格的好丈夫吧!”
“梦梦,对不起,也许我不该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我是不在乎,你回台湾不就是完成你妈的心愿,结婚生子去了吗,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结婚,我祝福,还不够吗?”我哭出声来。
“梦梦,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今天是新年呀!”
“祝你新年快乐!”我愤愤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摔下就又响了起来,我以为是林健雄又打回来,没有接,留言机响起,竟然是妈妈的声音,我赶紧抓起电话。
“妈!”
“我说也不会出去了,一分钟前打电话还占线,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呢?”
“您不是不会打国际长途吗?谁知道是您的电话呀?”
“这不是搬新家换了电话,直接拨就行。梦梦,你怎么了?哭啦?”
“今天不是春节嘛,我有点儿想家了。”我知道瞒不过妈妈,越掩饰,她就会越怀疑。
“梦梦……”妈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声音。
“梦梦呀,想家就回来呗,爸爸妈妈也想你呀!”听爸爸这么说,我就更止不住哭声了。
“要不然让你妈妈请一段时间的假,到美国去陪陪你?东平前一段一直在跑一个商务考察的签证,可是被拒签了,听说911以后,签证比较难拿,不知道探亲是不是好签。”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说:“没事儿,看春晚看的,太煽情。我妈还得上班呢,不用来陪我,今年就是绿卡下不来,我也会回去看你们。”
“你说你这孩子,看春晚看的哭,也不说清楚,你妈那都发大水了。芳儒,快快,梦梦是看电视看的哭,你跟着起什么哄?快接着说,有人按门铃了,我去开门。”
“梦梦,你真的没事儿?一个人在外边,常给家里来电话,让我们放心。”
“知道了。您那有人来拜年了,回头我再给您打。”
放下妈妈的电话,我去洗了洗脸,后悔自己刚才对林健雄很没有风度,已经放手了,听到他结婚又何必这么失控呢?曲东平说我太小气,也许是吧。
拨通了婆婆家的电话,给他们拜年,婆婆说曲东平一大早就出去给朋友拜年去了,没在家。我就又拨通了曲东平的手机:“给你拜年,谢谢你大年夜给我加班干活!”
“哎哟,谢谢谢谢,怎么敢当呀,来吧,我准备好了!”
“什么?”
“出气筒呀,林健雄结婚了,你不是火气很大?都要点炮了,还烟消云散,散得了吗?”
“少废话,结婚都放炮竹,不是喜庆吗?”
“炮竹和炮竹可不一样,你的那个火药味太足!”
“曲东平,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小气?”
“也不见得是小气,你俩分开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就是因为家里人搅和,感情应该还在,你还是放不下他。再有一个就是,你从小就有个毛病,就跟狗撒尿圈地似的……”
“你才是狗呢!”
“不是,我就打个比方,也不确切,你从小不就那样,只要是你的东西,也许你根本就不喜欢,或者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看一眼,可要是送给别人,你就不高兴。我看你现在还是那种心态。”
“嗬,我有什么心态我都不知道,你倒是满清楚?”
“这说明我比你还了解你!这次搬家,你那些破烂儿,原封不动都给你搬过去了,我一看您存的那些东西,估计都有考古价值了。奖状、奖章、准考证之类的留着有个纪念意义,您老人家连作业都留着,就因为上面有个100分,或者是印着‘优秀’的小图章,依你妈的意思就都给处理了,我一想,真给了收废品的,日后你要是想起来非要,我到哪儿给您掏弄去,又不是没有地方放,还是留着吧!”
“那些都是真迹,是我成长的过程,也是纪念品,宝贵着呢!”
“我估计你把林健雄也当成了纪念品,摆在台湾,没事儿,别人一动,你就生气。”
“瞎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谁爱动谁动,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不生气呢!”
“那就对了,你要真能做到,才是真正放下了。不过估计你做不到。”
“谁说我做不到,我都已经跟他说了,他结婚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根本不在乎。我祝福他,以后不要再理我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雪糕,一边咽着吐沫一边说:‘我不吃,我不吃’”
“曲东平,你别恶心我!”
“其实你跟我说什么,跟他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可以做到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不被这件事所干扰。你是祝福人家了,真诚吗?其实你在乎,觉得他结婚你不高兴,很正常呀,毕竟爱过。可是既然已经分手,你不可能指望他单身一辈子吧,所以他结婚是必然的,你就要调整心态去接受。接受了以后再去祝福人家,你难道不希望他幸福吗?不是有首歌唱的就是: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休想,我一定会过得比他好!”
“那也行,你就告诉他,祝你幸福,然后加一句:但我一定比你更幸福!这样的祝福一定真诚,因为他的幸福越多,意味着你的幸福更多呀!”
我忍不住笑了。
“行了,圆满完成任务!这件事儿就算完了吧?”
“嗯!对了,曲东平,我爸说你办签证,要出国考察?怎么你都没跟我提呀?”
“这老头儿,告诉他别说别说,怎么还是说了?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刚说的,怎么,你出国还保密,搞间谍呀?”
“我哪干得了那差事,就是想着你今年过年就一个人,我以考察的名义出国陪你过个年,给你包顿饺子吃,省得你一个人太孤单。结果签证给拒了。我想签下来给你个惊喜,去不了你也不会失望,所以才没告诉你,本来也没想告诉你爸妈,可办护照等的时间太长,就托你妈帮我在公安局里找了个人。”
“曲东平,你怎么什么招都想得出来呀?”
“我不是聪明嘛,浑身上下全是金点子,人送外号‘小子房’”
“衣服破了!”
“什么破了?”
“你不是聪明吗?这都听不懂?”
“不是我听不懂,是你说错了,应该是‘皮破了’才对!”我开心地笑了。
觉得青梅竹马有缘,可是总没份;
百分百有缘,又搞到这份儿,,,
快了吧,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