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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摊上的马,采芝斋的鲞鱼

(2015-05-27 09:41:59) 下一个
回国探亲回来了。今天早上把行李打开,把万里迢迢带来的一对瓷马拍了照,微信给我哥哥“完好无损”;然后把一盒苏州采芝斋的鲞鱼打开,就着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缠绕我多日的感冒顿时好了很多。
 
写了那么多博文,从来没有认真提笔写过我哥哥。哥哥是个生性低调腼腆的人,他不会乐意我写他的。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怎么说(或是写)身边的人,有时八卦一下不相干的人,还要急急忙忙删掉。因为我觉得,每个人有自己的世界,我看到的感到的不见得对,即使对,人家也不见得愿意我袒露,哪怕是光辉事迹。
 
不过,早上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我哥哥的影子。
 
哥哥比我大了将近十岁。我这个意外来到人世的小妹妹,打乱了他独生子的世界,据说,那个时候他是不怎么乐意的。
 
哥哥集中了父母的优点:我妈妈白净的肤色、爸爸挺直的鼻子和整齐的牙齿;我却相反,得到了妈妈的一脸雀斑、爸爸的黄皮肤和大象腿......小时候,大院里的叔叔阿姨说“你怎么不像你哥哥呢”?小小的我明白什么意思,心里也是不乐意的。
 
对于孩子来说,不要说十岁,一岁就是一份不同的天地。所以,小的时候,我和哥哥的交集很少。
 
我17岁离家上大学。哥哥一直在家守着父母,即使后来成家有孩子,和父母家也是近得不得了,中午从单位回父母家吃饭的那种。
 
我越走越远,和哥哥的交集也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回家,如果是哥哥接的,他也只是匆匆嘱咐几句“注意身体、开车注意安全”什么的,就把电话给父母听。不知是他怕越洋电话贵呢(反复告诉他便宜得很),还是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可聊。好在,我们都觉得来日方长,也不甚介意。
 
爸爸老迈多病之后,哥哥就办了内退,天天照料父母的生活。得了我爸爸的真传吧,他无师自通地烧一手好菜。而且,是突然接过我爸的锅铲就开炒,就让大家吃得赞不绝口,神了。
 
每次带孩子回去探亲,哥哥总是给我们做好吃的,陪我们去饭店(他自己不喜应酬,注重健康,平时基本不在外面吃饭)。不放心我们出门,说小偷多骗子多;不放心我们买任何东西,说我们不会还价。于是全程陪同。话不多,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打架似的抢着付钱。
 
前年,爸爸病重之时,我和哥哥在ICU执手泪眼相望,绝望中明白什么是手足情深,真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就像他曾经毫无征兆地端上一盘盘好菜一样,我们突然间打开了话匣子,打开了心扉。尤其现在有微信,交流更加即时和方便。
 
这次回去,哥哥一如既往地全陪。
 
儿子喜欢小东小西,南艺后街有个旧货古玩市场,每次必去。这次儿子在一个书摊淘书(好多精美的艺术书籍,价格和美国比是天上地下,他每次都买一堆),我和哥哥在附近瞎逛,看到彩绘的瓷马,开价¥400一个,哥哥要求¥250一对。摊主大喊大叫说“怎么可能!瞎搞!”最后还是屈服于我哥的不屈不挠,说:“加十块,250多可笑”。我哥说:“没事,我不怕!”
 
哥哥是为我属马的儿子买的。买下来他又不自信了,说小帅肯定看不上舅舅买的地摊货。儿子很客气地说“不错,喜气洋洋的”,舅舅乐了“拿回北京放装饰橱里!” 我知道儿子其实没那么喜欢,想着与其束之高阁,不如给我留着做个念想。于是就打圆场说我也喜欢,拿美国摆在儿子屋里,正好有个玻璃柜。
 
于是,我就这么万里迢迢地背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这盒鲞鱼,是侄女出差去苏州买的。
 
侄女经常在江南一带公干,什么酱排骨、蜜汁豆干、熏鱼,攒了一堆放冰箱给我留着。其实南京人并不吃那么甜的,而且我在北方多年,又出国多年,对纯粹的江南口味已经陌生了,但这份浓浓的心意不能辜负,于是我在家时就努力地吃啊吃。
 
临走前最后清点行李。哥哥笑眯眯地说:“哟,又在冰箱深处发现好东西了呢”,说得就是这盒鲞鱼。来不及吃了,我就放行李里带回来了。
 
我哥的生活圈子一直很小,日子很平稳平淡,每次我回去他都说“家里钱多得用不完,你别担心”。我知道要是让土豪听见要笑得在地上打滚了,但相对于他简单的生活,真的“用不完”。父母有一套四室一厅的老式公房,虽然装饰陈旧家具简陋,但在好地段、好学区。父亲在世时离休月工资加各种补贴过万,妈妈也有一份不错的退休金。家里习惯了简单朴素的生活,花钱的地方还真的不多。
 
经过三年困难和文革困苦的哥哥一直很节俭。记得多年前有一次他带着我和儿子去逛街,快到家时儿子说口渴,他就买了两瓶汽水给我们,我说“你呢”?他说几步路就到家了,他回家喝凉开水。现在他的一些新玩意,比如名牌钱包、三星手机,也都是他女儿或我儿子给他买的;他每天走路健身,替换的行头也是我给置的......我每次回去都会给他带一些实用的、质量好的衣物,动员他把一些旧的捐出去,他总说“我舍不得扔东西”。我说,不是扔,捐出去良性循环啊,家里整洁了,更需要的人也得到帮助了。现在总算有点被我说服了。

他自己节俭,却理解年轻人的时尚。他女儿的苹果6+,¥5000块的名牌钱包,他都笑眯眯地说“好看,好用“。他也总是鼓励我“该吃吃、该玩玩,多去看看世界”。家里走不开,他只能看看“旅游卫视”过过瘾,但真的让他走世界,他也未必行。嫌外面吃饭太脏、换了床睡不着、旅游团太烦人、自助行风险大......也许,若干年后,我开始居游时可以时不时让他来住住。

亲爱的哥哥,喜欢你平静的心态,平安的日子。让我们初心不改,平和微笑地过好每一天。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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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26)
评论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veu' 的评论 :

谢谢亲爱的~~
lveu 回复 悄悄话 特别喜欢这篇。
lveu 回复 悄悄话 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哥哥。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安娜晴天' 的评论 :

咦呀,晴妹的留言我看到了,以为回了。估计是串门过去了,留那儿了~~

谢谢晴妹。你这次和妈妈、妹妹的欢聚,妹妹亲手做的家宴,也让人感到亲情满满。家的温暖是任何别的也无法相比的。
安娜晴天 回复 悄悄话 非常喜欢这篇淡淡的文章,看到深深的手足情。我那些天也在国内,时间虽然匆忙,吃了妹妹做的一顿晚饭,本来说好了在外面吃,结果她买了新鲜的海鲜,做了一桌我爱吃的饭菜,那一天是我在国内吃的最好的一顿。
享受这份亲情。你哥哥真好,其实,你对家人那份情让我动容。

享受生活,优雅老去。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a-vie' 的评论 :

一定一定,一定要一起居游一起玩~~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天涯之旅' 的评论 :

好的,下次我们一定找机会聚聚!
la-vi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天涯之旅' 的评论 :

我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五指湖默默是巨人,马上要去的瑞士你是巨人,哈哈。

咱仨以后一起唱戏。

天涯之旅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陈默' 的评论 :
生活的功课做得了得,很多套方案,帮我把Finger Lakes的行程都做了,这回我是坐享其成啦。

波士顿July 4的烟花我只看过一次,人太多了,要想离贝壳舞台近,有人是头天晚上搭帐篷住在那里的。我们是乘地铁进去的,结束之后,地铁敞开大门都费了很长时间才上去。那时大家挤成一团,几乎没人排队。当年还是小泽征尔指挥的那场音乐会,现在一般是Boston Pops的Keith Lockhart指挥。晚上的音乐会很不错,特别是最后音乐伴着烟花升起很浪漫,就是要一整天时间,去晚了连舞台都看不到。想看的话下次再来,我陪你去,最好叫上生活,三个大妈一台戏。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天涯之旅' 的评论 :

哈哈,你和la-vie都是行动派啊。我对以后我们结伙居游更有信心了,到时候我就跟你们后面,你们派点杂活我干干。

很高兴你喜欢雕塑公园。你们和费城游结合是个好主意。

是,应该住南端看点更多更方便。不过南北纵横最长处也就60mile左右吧,开车很方便的。July 4th 过去应该不错的,雨水不会很多,当然也是碰运气啦。不过我觉得这一带一般不会连日阴雨的。

好啊,以后我们一起交流附近好玩的地方,不要浪费长周末。我家曾在波士顿渡过一次July 4th 呢,最终没有能看成烟花,人太多,怕回去的时候太累太晚。不过那次玩得很开心。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a-vie' 的评论 :

看到你的游记了,还没有来得及点赞。玩得太好了!

是啊,我们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和手足的感情越来越深。父母不能陪我们一辈子呀,总有一天和兄弟姐妹一起就得撑起一个家,共同扶持共渡晚年了。
天涯之旅 回复 悄悄话 第一次去Finger Lakes的话,是不是住在南边Ithaca那一带比较方便?那里夏季雨天多吗?正想着是不是July 4长周末去那里。
天涯之旅 回复 悄悄话 回来了,好像没过几天,一查3-4星期已经过去了。

觉得你跟哥哥眼神很像,小帅小时候真可爱,虎头虎脑的,现在是大帅了吧?

我们长周末去了那个雕塑公园,Iris在湖边开得正灿烂,挺喜欢的。在费城逛了两天的博物馆,也很喜欢,多年前去费城的时候没看过博物馆。谢谢你啦,长周末有好玩的地方可去,你继续开路,我跟着走。
la-vie 回复 悄悄话
默默好,回来啦。我也刚到家。

看着一些细节的描写很有同感。小时候兄弟姐妹吵吵闹闹没太多感觉,到这个年纪,离得又远,才体会到手足间的那份亲情。我已失去一个妹妹,每次回国很珍惜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间。

小帅现在和舅舅一样帅吧。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盈袖2006' 的评论 :

袖袖:好久不见!!问好!

我这两天正想着你来着。倒时差,胃也不舒服,去健康坛翻翻看有没有什么保健食疗的方子,看到你几年前分享的按摩治疗胃酸的帖子。当时还想:袖袖不来玩了,她现在胃都好了吧?其他一切还好吧?也许应该email联系下?

这不,你的留言就来了。太高兴了!又一次证明了心有灵犀。

你好吗?有空多来玩,多联系吧?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石假装' 的评论 :

石姐姐:谢谢喜欢。

常来玩。喜欢姐姐所有的文章,还有你笔下的日本风情。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外面的世界' 的评论 :

世界美眉:欢迎常来玩,多冒泡!

我以前也看了美眉很多好文,你太有生活情趣了,学习中!记得去年在里斯本,临走前意外发现有COS的专卖店,想到你推荐过的。可惜当时没有时间逛了。世界就是这样奇妙,会在一个遥远的异地想到一个未曾谋面朋友的文章,也是要感谢网络。

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你来美国也告诉我喔。爱玩的人们得多多交流!
盈袖2006 回复 悄悄话 默默 好久好久好久没上来了,来看看你,感受到这样浓浓的亲情。你很蒙福,有这样的大哥!你的父母也是有福气。愿你一切安好
石假装 回复 悄悄话 你哥一看就是个正直的好人。
眼睛湿润地羡慕你有个好哥哥。
外面的世界 回复 悄悄话 默默,早安!你家我是常客,这次冒泡。哥哥很象80年代的电影明星。
和你一样倒时差呐,其实咱倆经常同时在路上。去年APEC我也在北京。还记得你写过哪个吃,祈祷,爱的读后感。我这次去哪个电影里的乌布,巴厘岛。美好的旅行。
有机会再来欧洲找俺来玩吧。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rcher2011' 的评论 :

谢谢夸奖~常来玩,多交流吧。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霖' 的评论 :

谢谢一霖!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觉得那些奋斗啊、努力啊、追求好的前程啊,都不如一份浓浓的亲情来得实在。

真正为你高兴为你担忧的是你的亲人们。

你这个说法就是“外甥像舅”的意思。小帅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年纪大概是看不上我哥哥那样平实简单琐碎的日子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带着安心和智慧。我倒是有点后悔没有早早领悟这一点。
archer2011 回复 悄悄话 好温馨。你哥哥长得很帅。
一霖 回复 悄悄话 好文!平实饱满的描述,哥哥憨厚朴实的形象跃然眼前,你对手足的深情,也尽在那一件件小事中了。
家里弟兄姐妹和睦友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了。
谢谢分享!你和哥哥还是蛮像的。哥哥确是美男子,脸上轮廓清晰,鼻梁挺拔。老话说,三代不出舅家门,小帅现在长大了,是不是和舅舅也有几份相像吧,
陈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颐和园' 的评论 :

谢谢!现在已经是大人了,长相也变得趋于清秀了。
颐和园 回复 悄悄话 儿子好可爱,虎头虎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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