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北京的孩子都要帮家里打酱油买菜,我也不例外的小小年纪就抢班夺权荣升家庭采购部长。封尘的往事被一本书勾了回来,原以为早被遗忘了的故事却还记忆犹新。
1、一只小公鸡
正真的第一次独立采购发生在何时已经记不清了,记忆中的第一次是在妈妈生了弟弟的月子里。那时我刚满七岁。一天,听说菜场里来了排骨,妈妈急忙叫我去买。来到菜场没看到排骨,只见柜台上摆着一笼鸡。想起妈妈要喝鸡汤发奶,便拎了一只回家。一到家就兴冲冲地把鸡举到妈妈眼前,说:“我买了鸡给你发奶。”妈妈抱着弟弟看着那不满一斤重的小公鸡,哭笑不得。婆婆(我和弟弟的保姆)把鸡拴在楼前的树上,可那小公鸡活泼成性,三下五除二便挣脱绳索跑了开去。左邻右舍的大小孩子们一起出动,前赌后追地帮我抓鸡。人鸡大战的结果是没翅膀的输给有翅膀的,鸡飞人乏草草收兵。第二天有人捉住小鸡送了回来,碰巧爸爸回家,就把小鸡炒着吃了。唉,原来小公鸡不能炖汤发奶。
2、一只鸡蛋
不记得何时开始蛋肉都要凭证供应,每户每月只有两斤鸡蛋。一个月二十个鸡蛋哪够一家人吃,不得已下学后就往菜场跑,寻摸硌窝蛋。记得卖鸡蛋的售货员是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每当柜台冷清时我和芬就凑上前去,“叔叔,有硌窝蛋吗?”“叔叔,帮帮忙,帮我们找几个硌窝蛋好不好?”无视小伙子拉的老长的臭脸,我俩笑眯眯地、娇娇嗲嗲地、又带着几分耍赖地叔叔长叔叔短地缠磨不休。最后,小伙子烦了,抓两鸡蛋卖给我们。嘻嘻,回家香椿炒鸡蛋去也!
3、 豆腐豆腐
白石桥南二里沟北有个二汽工厂,造130小卡车,是我们学校的学工基地。某月,轮到我们班学工。当了六小时童工后,我和芬常跑到甘家口的菜市场去买水豆腐(又叫南豆腐),然后拎着一饭盒的豆腐乘车回家。次次车一进站,我俩就随大流往车上挤,一边把豆腐拎过头顶,叫着:“豆腐,豆腐。”言下之意挤翻了豆腐洒你一身水我不负责。
4、不死雄鸡
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收购站,常有附近的农民把鸡送到那儿去换钱。我回家时就常去瞄一眼,一只三斤三两重的母鸡只要三块钱。一年夏天,表姐到我家来度假。一天,我俩逛到收购站拎了一只大太监鸡回家。不巧,爸妈晚上值夜班的加班的都不能回家,哈哈,表姐、我、弟弟,我们三人磨刀霍霍小鬼当开了家。先烧开一大锅水端到凉台上,又备好一碗盐水接鸡血,接着,弟弟抓住鸡,表姐执着刀勇敢地向鸡脖子上抹去。谁知那鸡求生欲极强,控血时一扑腾,就从弟弟手上挣了开去。顿时,凉台上鸡飞人叫(我家住一楼,凉台特大)。弟弟不停地捉鸡,表姐不停地挥刀,连补了三四刀,血控了个精光,可那鸡依旧昂首挺立。面对着扑腾不停的鸡和满凉台的点点鸡血,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隔壁的姥爷看到了,跨过凉台,脚踩鸡爪手抓鸡翅再把鸡头往手里一别,边解说边示范,又在鸡头下气管处补了一刀。终于,太监鸡见了阎王。
5、购买年货
每到春节就会凭证供应一些平时买不到的东西,牛肉啦、猪心肝啦、鸡鱼等等,而我们这些放寒假在家呆着的半大孩子就成了采购的主力军。一年春节前的某天,一大早我就跟着妈妈去上班(妈妈在城里上班),赶在西单菜市场开门时就挤了进去。那时我们总是同时排两、三个队,鸡队上站了会儿后就对前面的人说:“阿姨,我排在您后面,到那边去看看就回来。”再跑到鱼队去站会儿,又对后面的人说:“奶奶,我在您前面,一会就回来。”就这样,两、三个队轮流各站一会儿,中午吃饭前几个网兜就装满了。把买到的东西送到妈妈办公室,吃过午餐,转回菜场继续奋战。难买的年货买齐后,再在家附近买那些凭证到处都能买到的东西。大年三十是采购的最后一天,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中午到院里的食堂打会餐的菜,然后,年前采购正式结束。
6、绝品葡萄
做了几年的采购部长,有一样东西平生只见到买到过一次,那就是新疆小葡萄。院里开了个小卖部,开张那天进了不少奇货,其中就有哈密瓜、奶油葡萄和新疆小葡萄。那新疆小葡萄皮色青青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麽大,却其甜无比,是我这辈子吃到过的最美味的葡萄,唉,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