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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艺语五:侃一侃京剧《红灯记》艺术上的得与失(四)

(2015-04-10 01:17:30) 下一个

罢《红灯记》的得,这最后一篇说一说此剧的失。

前面说过《红》剧的第一得就在于它有高水平的戏剧性,也就是非常好的情节。而它的一个重要缺失,也洽洽出在情节上。

红》剧的結尾也就是最後一場,李鐵梅在地下黨和游擊隊的接應下到了柏山根據地的山腳下,進入革命的大家庭、成為抗日游擊隊的一員。這自然是個符合此劇故事脈絡合乎邏輯的結尾。但實際上,編導們並沒有到此收筆,善罷甘休,讓李鐵梅跟著遊擊隊上山了事,而是安排鬼子鳩山、 叛徒王連舉等等幾乎所有主要反角都來追鐵梅追到現場,然後讓他們與游擊隊一番廝殺之後被通通擊斃。

挺解恨是吧?玩過家家哪??是不是
太小兒科了?

同一時間上演的阿爾巴尼亞電影《寧死不屈》也是同類題材。其中有一首歌唱到:"趕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 可故事的结尾是几位抵抗运动的年轻人还没有来得及上山,就都被敵人党卫军杀害了。

英雄們都犧牲了,事業未竟身先去,而敵人則一個也沒死。但是這樣的情節,影響了我們對英雄們以及他們崇高愛國事業的崇敬了嗎?

《红》剧的结尾处还有一段集体合唱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个《大刀进行曲》歌曲,是一个历史上著名的抗日歌曲,被原封不动地搬到这里大唱特唱,不同之处也仅仅是配上了京剧化伴奏和过门。不但形式上生硬突允,与京剧毫不相干,而且与本剧的主题阶级情爱国情也相去甚远。

其实,原来本没有这一段唱。自从1968年于会泳給杨子唱段《我胸有朝阳》的结尾处加上了《東方紅》旋律, 此后,各个样板团使尽解数,东施效颦,纷纷效法,试图将最革命的革命歌曲镶嵌进唱段中。这个《大刀进行曲》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加到剧中的。

剧终前将仇敌杀光加上大唱原声《大刀进行曲》,折射出的是“睚眦必报”,“快意恩仇”的那种古老狭隘的恩仇观。给此剧的艺术价值和深度大打折扣,可谓一大败笔。

《红灯记》的第二大缺失是表演上的过分夸张。这种夸张在唱、念、作、打中是普遍存在的,但在作中特别严重而突出。

表现角色的性格和品格,无非一靠角色自己的语言和肢体动作或叫肢体语言,二靠环境的烘托。所谓环境,包括其他角色、道具、布景、灯光、音响和效果(有时包括观众)等等。无论你想突出主角、正的“高”、“大”、“上”,还是反角、次角的“低”、“小”、“下”,都免不了用这几个手段。

说到这里,你大约就明白了,江青的所谓“三突出原则”,即“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 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只不过是这些常规手段中的一个极端的集合, 一个特例而已。将一个特例当作一个万金油,不分场合、题材到处滥用,结果只能是艺术水准大打折扣。

在这个“三突出原则”的指导下,李玉和的演员换上了大个子,眉毛越画越立、脸颊越画越红,永远沐浴在高光下, 。而反角则是脸越画越阴,出场音乐阴阳怪气,不但总是处于阴影中,唱段也一减再减。扮鸠山的袁世海是当时国内的一流顶尖花脸,在剧中几乎成了一个话剧演员。

形体动作上,为了突出李玉和,鸠山、王连举与李玉和同台不是弯腰就是侧身。押送的鬼子兵更是夸张,不但俯身弯腰,还经常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荒唐可笑。

这样的夸张反衬对比还嫌不够,英雄人物们还要通过强化型体动作进行自我“突出”。刚才前面提到通过形体语言塑造人物本是戏剧的一部分,但是硬是要塑造超越常人几近不食人间烟火“钢铁汉”,常规的戏剧手段当然就不够使了。于是,观众就看到从头到尾满台不计其数的握拳、瞪眼、鼓腮帮子、劈掌、抡胳膊。

在塑造“英雄”的手法上,总的来说环境的烘托和反衬常常是比自我塑造更加有力和有效的。道理很简单,就是像人们常说的“优点要让别人来说才算数”是一个道理。

中外古典戏剧中大量使用的一个环境烘托手段就是“天”。也就是常言说的“动天地,泣鬼神”。比如《窦娥冤》中斩窦娥一场的的六月雪,《浮士德》中的天使和魔鬼,这样的例子俯拾即是。

有人会反驳说,不用天地鬼神是因为共产党是无神论者根本不信天地鬼神。共产党当真不信天地鬼神?不信天地鬼神,那为啥杨子荣一唱完“我胸有朝阳”,阿庆嫂一唱完“毛主席有您的教导有群众的智慧,我定能战胜顽匪渡难关”,天幕上马上就日头“日破云层”霞光万道了呢?

艺术的魅力在于含蓄和留有余地。正面角色的表演和环境的反衬对比都是常规的手段,但是过度和夸张的手法和表现,则会破坏戏剧的真实性和感染力,使美雅降为丑陋。这是艺术上的大忌。

《红》剧的的第三个缺失就是布景设计太实也就是太逼真。前面提到过,京剧是非常形式化的舞台艺术,作为这一艺术的组成部分,布景设计也应当是形式化的。而《红》剧的从台上的置景和天幕背景到服装,与传统和写实主义的话剧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从而与演员的唱念做打没有协调起来。当然,这是中国传统戏剧界那个时期的普遍现象。

在样板戏中,这方面相对较好的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也许,可能是因为舞剧需要留出大部分的舞台给演员跳舞吧?这一方面,一郎兄是专家。1980年代初他的芭蕾舞《玉卿嫂》(香港舞蹈团)的舞台设计,在形式上与舞剧高度统一和谐,内容上既提供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又不喧宾夺主。是一个高度形式感设计的成功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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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chrisevans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行者一路歌' 的评论 : 是有架子花脸铜锤唱一说,不过袁世海的唱么,听听他的《坐寨》《九江口》就知道了,可能是本人的口味问题。 
chrisevans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行者一路歌' 的评论 : 《武家坡》,《游龙戏凤》都是久演不衰的热门戏,唱腔很有特色,故事么就是男人调戏女人,烂的不是一点点。
传统戏《六月雪》只有探监,法场两折,只唱二黄和反二黄,没有西皮唱腔。
行者一路歌 回复 悄悄话 唱腔, 除了二黄,还有西皮。两者都有优秀的段子。
花脸是京剧的重要角色之一。唱念做打俱佳的花脸戏简直太多了。
行者一路歌 回复 悄悄话 Chrisevan:
谢谢你的赏评。
一个戏, 好的故事是必须的。烂戏好唱的情况我还没见过, 你若有哪怕一个例子, 烦请赐教。
除了故事情节,还有唱, 念, 做, 打四个元素。好的剧情常常会使四者俱佳。个中道理, 都在艺术这两个字中。您慢慢体会。
只喜欢唱, 无可厚非。因此才有清唱和折子戏的存在。
chrisevans 回复 悄悄话 一个戏能不能立得住,唱腔还是第一。李少春李金泉都是顶级的创腔高手。
主要唱段搞好就行了,结尾的《大刀进行曲》无光紧要。
只要唱腔好,结局谁死谁活戏迷不会在乎。六月雪有人演成窦娥死,也有演成窦娥被救了,只要两段二黄/反二黄唱好了,观众才不管呢。生书熟戏,没有戏迷冲着剧情看戏的。
袁世海是架子花,唱本不是强项,现代戏没有脸谱髯口靠把翎子行头,做也没有发挥的余地,只剩念白了,话剧化无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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