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宫闱(上)
那天萌儿到底没有去找太妃说理去,等黛玉和平氏让丫头把姑娘们叫过来的时候,三个女孩儿均不作声,菱儿红着脸躲在萌儿身后,反倒是萌儿挨着黛玉坐下说:“母妃不必多问,总是我们年幼无知,不妨事,都怪我多心。”黛玉见萌儿不说便没有细问,深知孩子是个懂事的,自己也拦着平氏,不让她骂菱儿。
过了两日便是太子庆诞。太妃和黛玉携万儿萌儿进宫朝贺去了。
太子东宫坐于逶迤辉煌群宫之中,而偏于正殿之东。从午时开始群宴众宾,命京都内各大戏班最上好的角色来饰戏。太子清泰这些年听从水溶之见,韬光养晦,摒斥奢华,所以当今皇上亦能好意待他。德皇后自然更是心疼儿子,想当年若没有水溶从中斡旋,并把清泰藏于北静王府内,未尝不让那李家的人把这太子位夺了去,更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这样想去,就觉得北静王府的好处甚多。只是这些年来,德皇后与太子妃水莹有些隔阂,更因为太后总嫌隙她处事琐碎,再者因德后出身稍低,近年来为娘家人谋了些职位,更让太后不喜,德后便有些伤心闷气。北静王太妃和正妃林氏娘儿俩个都是爱静之人,虽然时常也来宫内看望太后和太子妃,究竟到德后的坤翎宫次数要少,想来还是人家上下之间母女的血缘近。北静王太妃也罢了,毕竟人家是皇家公主出身,太后亲生女儿,皇上的亲妹子,谁能惹的起?只不知道那北静王正妃林氏,娘家无一丝儿硬气,却也是高傲的紧,更可笑那北静王水溶拿她当宝贝一般,听说连妾氏也不敢纳,已成京都怪事。
这日德后先一步到儿子的东宫殿,查看诸事是否妥当,当即看出太子妃水莹安排的几处物事不合心意,水莹赶着换了,德后方在正殿坐下。等儿子清泰从皇帝常住的显阳宫回来,母子相对无言。德后看儿子有些疲惫,甚为担心,今日一定会延至深夜,这大清早就如此乏力无神,到那时岂能挨的过?
“父皇说亦可能来这里见我们,亦可能不来。”清泰让宫女们出去,自己轻声道。此话一出,德后却如同听到一声巨响,霎时有些惶惶然不能自己。想了半晌方道:“咱们就只当他来吧,都预备着。”又想着说道:“那个人还在那里吗?你可见到她了?”清泰吁了一声:“自然在的,母后何必多问?”德后哑然,清泰笑道:“母亲不必多虑,终究不会太过了,父皇清修,妃子们都知道的,她在那里,不过也是父皇叫进去问问外面的事情,宫里头都是皇祖母做主,由不了她的,何况母后也是看着的,岂能容她胡说?”德后诺诺道:“这也难说,要说你舅舅的事,本和你无关,现在她以此为借口说我也罢了,怎么敢连带起你来?可见她的居心。”德后不禁懊恼,心下不忿:不过刚生了那个小东西,也敢和我比试,我虽已年老色衰,但我儿已贵为太子,皇孙也得三个。你不过一个年轻妃子,现在连贵妃还没攀得,岂敢越我而居上?现在是皇上护着,待看将来罢了。她这是懊恼新得宠的兰妃。
二十、宫闱(下)水莹又按德后的意思布置好了前殿,回身来请德后示下。却看见清泰母子对坐。自己渐明事端,便立于清泰身后不语。德后眼睛里似乎未见水莹,依旧对清泰道:“现在无事,先去了礼服罢,过会子人都来了,难免累着。”水莹一听,连忙请清泰宽衣。清泰却摇手道:“不必,你先坐下。”水莹却不坐,清泰只好对她笑道:“不知姑母和表兄表嫂来了没有,若来了,先请表兄进来,我们说会子话。”水莹低眉敛首,轻声道:“我兄长曾说要到永福宫太后老人家那里请安,至于我母亲和王嫂,想必已经出门,正往咱们宫里来吧。”
说话间,宫女进来报:北静王爷到了。清泰连忙站起来,说声:“快请”,自己往外去接。就见北静王水溶稳健挺拔、衣冠郑重而入。见德后在,立刻跪拜下来叩头。倒是德后连忙堆笑道:“王爷何必如此。”水溶道:“皇后在此,臣岂敢不施国礼?”又请清泰水莹坐,亦跪了,还未低身,清泰早一把搀扶起来:“自己亲人,又在我的殿里,请不必多礼。”水莹也亦侧身而让,眼望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德后问道:“太后她老人家安康?前日还有些咳嗽,如今可好些了?”水溶笑道:“回皇后的话,不只是好些了,竟大好了,我刚过去请安,她老人家听说太子今日要筵席众人,亦有新鲜戏文可瞧,慈心大起,竟说要在午后过来瞧呢。”这一说,使得德后欢喜不已,连连笑道:“真正好,真正好,这两日我去给太后请安,就连今儿早上去请安,她老人家都说看看能否来,如今真的要来-------”说着望向水莹:“太子妃,咱们还要再布置去,我要亲自去。另外,马上宣内应总管大太监来。”水莹笑着应了声是,去搀德后,她却做手势不让,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来对水溶笑道:“哎哟,我可是怠慢了王爷,你们兄妹俩还没说话儿呢。”水溶拱手道:“皇后尊安移驾,太子妃亦很忙,请自移尊,臣无事可烦请太子妃。”清泰也道:“母后请吧,我和北静王爷有事相商呢。”这一说,德后连忙携着水莹去了。
清泰让水溶坐了,释然道:“多谢表兄,你怎么劝得动太后?毕竟是表兄足智多谋。”水溶呵呵一笑:“太子过奖,原本就是太后喜欢热闹,怎么是我劝得?如此还要请太子打点起精神来,把这两日应付过去。”清泰道:“那是自然,我这里不消表兄操心。倒是外面,还有父皇那里,还请表兄多指点一二。”水溶拱手道:“太子说哪里话来?再不要讲‘指点’这话,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表兄弟二人心知肚明,相顾一笑,俱不提此事,说起别的话来。清泰道:“不知怎的,好似这些日子以来,父皇关心起宇平皇姊的事情来。表兄听说半月前蒙古王太子曾上书信给父皇么?”水溶笑道:“亦或是蒙古王太子妃仁平公主思念皇上,亦思念其皇姊宇平吧。她们不是常有书信来往么?”清泰手抚水溶之椅背笑道:“表兄总是明白的,怎么这次不明白了?仁平的信大有来头,昨日她竟给我也上了封密信,表兄想知道怎么回事么?”水溶面色一紧,又悠然笑道:“你们皇家内闱之事,并不和臣等有关,臣绝不想参与其中。也请太子不必告知臣。”
清泰嘿然一笑:“事关表兄,和你有关,不告知你怎能行?我们亦做不得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