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支歌要唱哟:评介轻歌剧《伦敦塔狱卒》
(2008-03-18 13:3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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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支歌要唱哟:评介轻歌剧《伦敦塔狱卒》
廖康
一百年多前,风靡世界的舞台演出是英国人吉尔伯特和苏立文(Gilbert and Sullivan)的轻歌剧。这两个天才,前者作词,后者作曲,合作了二十年,创作了十四部歌剧。如果宋朝曾经“有井水处,皆吟柳词”,那么维多利亚王朝的日不落帝国一度有过“说英语处,皆唱吉苏”的辉煌年代。时至今日,英美各地,几乎每所大学,都有吉苏协会(Gilbert and Sullivan Society)。不仅上演原版的歌剧,各种改编、简化的演出也层出不穷。最常演唱的作品包括:讽刺无功受禄和心口不一的《国王陛下的围嘴儿》(H.M.S. Pinafore军舰名),用英国人的守信和责任感开玩笑的《潘赞斯海盗》(The Pirates of Penzance),拿日本的传统风俗打哈哈的《天皇陛下》(The Mikado),表现有情人经历地位诱惑的《威尼斯舟子》(The Gondoliers),嘲笑等级制度的《艾奥蓝茜仙女》(Iolanthe)。这些歌剧,曲调轻快,歌词诙谐,稍嫌油滑。剧情可笑,并不太写实。虽近乎闹剧,多少也有些寓教于乐、针砭时弊,但骨子里还是玩文字、玩音符;而且是玩到家了,无人能出其右。唯有一部轻歌剧例外,即《伦敦塔狱卒》(The Yeomen of the Guard, 1888年出品),欢快中含有真切的忧郁,音乐比较接近大歌剧(Grand Opera),但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一贯风格俱在。虽然没有前面提到的那些作品那么流行,还是很招大众喜爱,仍不时上演。
如果要较真,很多专家指出,这部轻歌剧的名字有误。严格说来,The Yeomen of the Guard是“英王卫士”,但歌剧是关于“伦敦塔狱卒”Yeomen Warders,与英王卫士毫无关系。词作者吉尔伯特是一位对英国朝廷礼仪和乡野习俗都非常了解,对各种文体都极其熟悉的语言大师,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词语之间的差别。我认为他是故意用了更为人熟知的The Yeomen of the Guard作为剧名,以便吸引观众。这些卫士乃英国最著盛名的军曹,常备人数仅六十,都在四十二与五十五岁之间。比看守伦敦塔的Yeomen Warders更显赫,军服也更华丽,其作用主要是炫耀宫廷,装点仪式。反正一般人也弄不清楚这些卫士和狱卒的准确名称,而且,剧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错认身份,所以才用此误称。翻译成中文,有误解的可能,没有误导的效果,还不如返本溯源,让它名符其实。
伦敦塔不仅是个要塞和王宫,也是关押英国贵族罪犯和其他要犯的地方,还有自己的刑讯室和死刑场。最著名的犯人包括苏格兰国王巴里奥(John Balliol);法国国王约翰二世;还有英国国王亨利六世,他也在那里被处死;更有著名的航海家饶利勋爵(Sir Walter Raleigh), 在十三年坐牢期间他写了《英国史》。甚至伊丽莎白一世在加冕前也尝过伦敦塔两个月的铁窗滋味。但是从1780 年关押戈登爵士(Lord George Gordon)到1888年演出《伦敦塔狱卒》这一百多年,伦敦塔没有长期囚禁过什么要犯。同现在一样,它已成为人们发思古之幽情的地方。
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轻歌剧表现在伦敦塔坐牢,即将受死的上校(Colone Fairfax)获救的故事。他不仅是个英俊、英勇的军人,还是个科学家。他的表弟诬陷他搞巫术,其真实目的是要夺他的家产。为了不让表弟得逞,上校在典狱长的帮助下,在临上刑场前半个小时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浪歌女(Elsie)结婚,后来又得到老部下狱卒(Meryll)的帮助,逃了出来。在此期间,我们得知狱卒的女儿(Phoebe)单恋上校,监狱看守(Wilfred)单恋狱卒的女儿,流浪小丑单恋流浪歌女。歌女是为了挣钱给母亲治病,才蒙上眼睛和行将处死的上校结了婚,没想到上校逃跑了,把歌女留在婚姻的枷锁中。
与此同时,典狱长雇了小丑。小丑想帮助歌女,自己也想娶她为妻;而看守则想逃避走失囚犯的责任。于是小丑就替看守编了个故事,并亲自作证说上校在逃跑时被看守开枪打死,沉入河底。但上校逃出单身号子后,并没有逃出伦敦塔,而是化妆成新来担任狱卒的英俊青年——老狱卒的儿子 (Leonard)。他与歌女一见钟情,她却不知道这就是已经和她结了婚的上校。就在看守认出上校的时候,特赦令来了。歌女因为不能摆脱婚姻的枷锁,不能和心爱的人结合而痛苦万分。上校测试得知歌女既忠实履行婚姻的义务,又真心爱恋着自己,才揭示他的真实身份,两人欢喜地举行婚礼。同时,另有两对为了责任也将结婚,只剩下小丑一个人悲伤地唱起一支歌,哀叹自己的不幸。虽然歌女和众人也与他唱和几句,但笑的时候,全世界都跟你一起笑,哭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哭。他似乎在泣诉,傻丫头啊,你明知故犯!
小丑的这支歌在剧中有两次演唱,除了落幕前这次以外,他和歌女出场时唱的就是它,歌名为《我有支歌要唱哟》(I have a song to sing, O)。歌词大意是:
这是痴情小子唱的歌;
他堕入情网,受人嘲笑,
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
对着月亮唱小调,
叹息爱情无回报 。
这是痴情姑娘唱的歌;
她爱上爵爷,大声欢笑,
笑他吃不香,笑他睡不着,
对着月亮唱小调,
叹息爱情无回报 。
这是对着教堂唱的歌;
教堂的丧钟叮当敲,
痴情小姑娘,一时乐陶陶,
傻小子哭,爵爷笑,
趾高气扬鼻子翘 。
这是支叹息撒泪的歌;
世上无情又无道,
姑娘空痴心,爵爷鼻子翘,
傻丫头哭,傻小子嚎,
叹息爱情无回报。
第一次是演唱,是和歌女对唱、重唱;他还没有失恋的切身经历,歌词虽然悲哀,歌声并不悲戚,听上去还是唯美。但第二次就不同了,在大家欢歌中,小丑的心在泣血。这位以逗笑为职业的人自己悲哀时,未必得到人们的注意,因此更显凄凉。这支歌的创作最好地体现了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合作。歌词写好了,苏立文很喜欢,但两个星期过去了,他就是找不到感觉,谱不出曲来。苏立文来问吉尔伯特写词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是那首民歌?吉尔伯特说是一支水手的劳动号子。苏立文请他哼一哼。吉尔伯特回忆道:“因情况紧急,我才勉为其难。”但他那破锣嗓子把旋律刚一哼出来。苏立文当即说:“有了!”结果,苏立文点铁成金,将这支劳动号子变成本剧最动听的一支歌。那旋律之优美,我无法用文字来表达;只想说,这支歌非常上口,我相信,听完歌剧,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然而,很多人未必知道吉尔伯特借小丑的歌声来表达的另一层含义——对自身命运的不满和哀叹。歌剧获得赞赏通常归功于曲作者,很少有人记得歌词作者。但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轻歌剧不同,很多评论家认为,吉尔伯特的作用更大,就算他和别的作曲家合作,他们的轻歌剧也必将成功、传世。从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第一个成功的小歌剧《陪审团断案》(Trial by Jury)开始,人们就把他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称呼他们的作品,这也表明大家对其歌词的重要性有所认同。而且,苏立文的严肃作品:清唱剧《世界之光》、爱尔兰交响曲、大提琴协奏曲、黄金传奇序曲,还有根据司各特的历史小说《艾凡赫》(Ivanhoe,曾译《萨克逊劫后英雄传》)创作的同名大歌剧等,虽在当时也获得成功,却没有经住时间的考验,现在几乎不再演出了。吉尔伯特不懂音乐,也不认为音乐本身有多大意义。他一直盼望通过写话剧成名。苏立文正相反,他不甘心为“无聊的”轻歌剧谱曲,内心深处一直向往创造严肃的作品。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时间证明,他们的真正才能恰恰是在创作轻歌剧的合作中发挥到了极致。命运和歌剧出品人卡特(Richard D'Oyly Carte)让他们合作了二十年,让英国的轻歌剧闪现出空前绝后的灿烂光芒。然而,苏立文于1883年5月,既《伦敦塔狱卒》上演前五年,荣获授封,当上爵士,而吉尔伯特却没有得到这向往已久的称号。他要再等二十四年才能享受这一荣誉,但那时他已年近七十,雄心不再。萧伯纳曾讥讽诺贝尔奖是“把救生圈扔给溺水者——当他已经游到岸边的时候”。用这话来描述爱德华国王向吉尔伯特授勋也很合适。说来不巧,仅四年后,1911年5月29日,吉尔伯特为抢救一位溺水的女士而心脏病突发,沉湖而逝。
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轻歌剧对二十世纪英美的音乐剧,对政治、风俗、文学、电影和电视都有无法估量的巨大影响。你若将剧中流浪歌舞团到达伦敦塔时的音乐和美国第一部音乐剧《演艺船家》(Show Boat)的开场音乐比较一下,即可见一斑。再以此歌剧对下属和亲密者,用第二人称单数thou的形式(thee, thy, thine)为例,也就是用“你”与you“您”或“你们”相对。我认为至少有两个目的:既是模仿莎士比亚的文风,因为故事发生在伊丽莎白一世的英国;但更主要的,是为了让歌能够唱得洪亮,并便于押韵。比如,在《假若我是你新娘》Were I Thy Bride这首歌里,thy这开口音要远比your这噘嘴发的音响亮得多,而且还有mine和thine,thee和see押韵的需要。老狱卒的女儿唱着这首迷人的歌,让看守魂不守舍,让她父亲得以偷走钥匙,救出上校。我认为,不只因为这是个古代故事,更是为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歌,出于音韵的需要,才值得运用thou的形式。但如今有些作品,仅仅因为题材是古代的,就加上些半文不古的词藻,文风不伦不类,还破坏了原有的音韵和节奏,得不偿失。《伦敦塔狱卒》为仿古作品立下了标杆。
这部轻歌剧似乎就是为了娱悦观众,没有什么深意。但在不经意中,吉尔伯特时出讽刺。比如,典狱长和小丑有段对话,肯定让伪善的神职人员觉得不舒服。小丑说他被主教大人解雇是因为如下这笑话:“主教大人做善人,年薪一万。我倒霉,我做善人,分文没有。”(字面意思为“我一无所长”。原文是:His Grace is paid 10,000 pounds a year for being good. Poor me, I am good for nothing)。解雇他意味着主教不仅听懂了这个笑话,还因亏心而认真了。主教肯定明白,为善,本不应期待世俗的回报,要期待,也是期待上帝的嘉奖。小丑一语双关,表面上说他自己没本事,实际上讥讽主教以行善为职业。对此,主教没有一笑了之,一定是因为小丑戳到了他的软肋。当小丑,不仅要机智,还要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讽刺,哪怕为此丢掉差事,因为小丑不是弄臣,逗笑和讽刺,而非逗笑和奉承,才是他的差事。所以,即使典狱长因家中有女儿而考核小丑,问道:“假如我抓住你亲吻厨娘,就在我眼皮底下亲吻,怎么办?”小丑也要不失时机地幽他一默,当即答道:“在她眼皮底下亲吻,先生,那才是我要亲吻的部位。”
很多评论家刻意寻求歌剧的深意,我想,那只是因为作品成功,流传下来了,人们对它仅为娱乐心有不甘,总想挖掘所载之道,甚至赋予它更多的意义,才觉得配得上其不朽。但评论家泰勒(Deems Taylor)说得好:“在那些剧中都是些小人物,他们没有灵魂。所以,他们也不会死。” 泰勒的意思,我理解,就是说这些轻歌剧不同于那些载道的大作,没有那么伟大的灵魂、深沉的思想。因此,也不会因时代和思潮的改变而失去意义。这些轻歌剧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绝佳地运用文字,配上相应的音乐,以表现上帝赋予我们人类独一无二的礼物——语言的各种潜力和各种巧妙,展示语言的各种可能和各种效果。
几乎在每部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轻歌剧中都有一大段语言的华彩,循着一个基调半说半唱,没有什么旋律,但越来越快;歌词总是充满头韵和尾韵,如同绕口令一般难说;这是演员的试金石和观众期待的高潮。在《伦敦塔狱卒》中有小丑唱的“Oh! a private buffoon is a light-hearted loon”;在《潘赞斯海盗》中有将军唱的“I am the very model of a modern Major-General”;在《艾奥蓝茜仙女》中有大法官唱的“When you’re lying awake with a dismal headache”。倾听并模仿这些歌也许是完善英语发音的终极手段。以前,我在中国教英语本科生时,选用过《国王陛下的围嘴儿》。学生们很感兴趣,那里面的华彩“When I was a lad I served a term / As office boy to an Attorney’s firm”虽绕口,但每行较短,旋律欢快,比其它华彩容易唱而且好记;因为那是讽刺无功受禄的绝妙好词,令人过目难忘。
苏立文对吉尔伯特的作词能力非常佩服,也希望他为大歌剧作词,但吉尔伯特认为自己不是那块料,只会写插科打诨的轻歌剧。他不知道,他的语言天才,为歌剧的合唱做出了多大贡献。以往的英语合唱,歌词往往与音乐混合不好。听众很难听清唱的是什么,合唱也就成了陪衬或定调的背景音乐。但吉尔伯特的歌词合辙押韵,节奏很强,很适于演唱。加上苏立文的音乐与之相得益彰,用泰勒的话说,“他是第一个,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抓住英语特殊节奏的作曲家”;他们的歌,包括合唱都易唱易懂,因此也为盗版开了方便之门。那年头,只有出版的文字和乐谱受保护,演出本身没有版权。吉尔伯特和苏立文的轻歌剧一上演,就会有其它剧团的快手混在观众中偷戏。偷戏的第一步是记下总谱和歌词。虽然没有录音机,但记谱并不难。而记词通常很不容易,尤其是合唱的歌词。吉尔伯特的歌词虽然很多,但音乐性强,比较容易听清。公然的盗版演出让其它剧团发了大财,也表明吉苏作品雅俗共赏。
吉苏二人合作的十四部轻歌剧中,在音乐方面,苏立文认为《伦敦塔狱卒》是最好的作品。首先,其序曲就与众不同。其它轻歌剧的序曲基本上是剧中主要歌曲旋律的联奏,而《伦敦塔狱卒》的序曲是一支独立的、完整的、奏鸣曲式的作品,色彩鲜明、生机勃勃;其慢奏部分带有神秘的气氛,似乎构成上校失踪和大家误认身份的悬念。开幕后第一支歌虽说是狱卒女儿叹息自己单相思,却哀而不伤——她这个见到英俊青年就难免动情的少女大概也不会感伤。狱卒的合唱豪迈、沉稳、刚劲。紧接着的女低音独唱让我想到家属委员会的主任大妈——那是伦敦塔的母夜叉,生于斯,长于斯,以监狱为家,全心全意地献身于监禁事业。敢情英国百年前就有这种“伟大”的女性形象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会让这种人登上舞台,永垂不朽?上校的独唱洋溢着视死如归的气概,难怪会让少女着迷。还有小丑和歌女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谣对唱,以及那支迷人的女中音独唱《假若我是你新娘》,都让人过耳不忘,随歌而唱。但歌女决定嫁给陌生人后与小丑和典狱长的那首三重唱却具有大歌剧的品质,不是一般人能够唱得了的。
第一幕的终曲也像大歌剧,相当宏伟,不再被插科打诨中断,完全不同于其它轻歌剧。而且这一大段乐曲涉及很多内容:狱卒们的合唱欢迎新来的同事,历数他的英勇业绩。新来的狱卒是上校假扮的,谦逊地说那些业绩受到夸张了。狱卒女儿假借认哥哥的机会拥吻心仪已久的上校,而看守则请求她哥哥帮助看牢这轻浮善变的姑娘。正当大家欢庆之时,有人报告上校的单身号子里空无一人。狱卒们汇报搜查不果,典狱长指责看守,看守怨恨上校,老狱卒和女儿假装惊奇,母夜叉诧异,小丑和歌女暗自哀叹:死囚犯逃出了监狱,把活人陷入婚姻的牢笼。这些合唱、对唱、重唱如行云流水般贯穿一气,把歌剧推上高潮。
第二幕在音乐上虽然没有这么精湛,但在语言上非常出彩。两天过去了,上校还是不见踪影,狱卒和使女们在哀叹,母夜叉在指责。但这沉重的气氛很快就改变了。严肃的看守要向小丑学习逗乐的技巧,小丑自报家门,说唱他的能耐,展示他的嘴皮子功夫:“Oh! a private buffoon is a light-hearted loon,噢!私人雇用的丑角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帽。”这60来行,四行一段,长句行间与行尾押韵,短句隔行押韵。歌词相当绕口,而且越唱越快。演唱者,尤其是业余社团的歌手,多以能够说唱下来且不出错而自豪。随后,上校歌谣体的独唱感叹自己逃出伦敦塔的牢笼,却落入了婚姻的牢笼。此时他和歌女都不知道自己与谁结了婚,没想到他们有多好的命运,他们唱得越悲,观众就越觉得可笑。更可笑的是,小丑和看守一唱一和地演双簧,向大家讲述如何打死了企图逃跑的上校,而上校就在听众当中。典狱长命令空干泰晤士河,找到上校的尸体。
与此同时,上校与歌女一见钟情,他教小丑如何向姑娘求爱,趁机表明了自己的感情。看守终于发现这新来得狱卒就是上校,为了堵他的嘴,老狱卒的女儿答应嫁给他。伦敦塔的母夜叉也发现了实情,老狱卒只好答应娶她,这都是为了报上校当年的救命之恩。此时上校的特赦令来了,歌女哀叹自己乖戾的命运,以为自己永远无法与心爱的人结合了。庆幸、哀叹、欢欣、无奈交织在全剧的终曲里,直到歌女抬起头来看到上校就是她的心上人,才迸发出欢歌,汇聚成一片喜出望外的合唱。然而,歌剧并未在此结束。小丑的歌声响起:“我有支歌要唱哟……”这位一向拿别人开涮的家伙让命运涮惨了。这回他不是演唱,而是断肠泣血。可是没办法,爱神就是偏向英俊、富有、风度翩翩的男子。歌女和大伙能够陪他唱几句,洒两滴同情的泪就很不错了。大家欢唱散去,新婚夫妇幸福地拥抱,小丑一个人痛苦地倒下。谁说皆大欢喜?那不过是痴人的梦想、新人的幻觉、弃妇/夫的期望。
2008年3月9日